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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洪水惹民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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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城,养心殿。殿内只有五人,除了天圣帝正中端坐之外,其余四人都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工部郎中吴仁雄带着统计好的洪灾灾情,回京复命。受灾地区包括天翔郡,天安郡和天宝郡,三郡的大部分农田被淹,那都是当地百姓的命根子。除此之外,三个郡城基本被洪水毁坏殆尽,受灾人口已经超过两万。失踪人口高达千余人!

而原本选定的泄洪之地,天水郡,竟然毫发无损!

首辅张宏达,完胜!

天圣帝拿着吴仁雄呈上来的折子,手被气的不停地颤抖,大声喝道:“温振邦!阮平!吴仁雄!你们工部是干什么吃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工部尚书温振邦,侍郎阮平并没有去冀州,他俩也不知为何结局会是如今这般。只有吴仁雄知道事情真相,但是当他侧目看见张首辅也在一边跪着,只好低下头,任凭雷霆之怒撒在自己身上。

阮平哆了哆嗦的说道:“陛下消消气,现在至少保下了皇家的千顷良田,也算~”

这个阮侍郎还没说完,天圣帝将手中的折子猛地向他的脑袋砸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命中。

天圣帝怒吼道:“你给朕闭嘴!平日里看你还算勤勉,虽说能力平平,勉强堪用。谁知关键时刻,如此的不济事!临行前,你不是跟吴仁雄交代好了泄洪的具体事项嘛?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还给朕提什么良田,田地是死物,人是活的!两万人遭灾,千余人失踪,怎么解决!”

工部尚书温振邦颤抖的说道:“陛下息怒,此事微臣也有用人不当之处,不能全怪阮侍郎和吴仁雄。微臣甘愿受罚。”

天圣帝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说道:“工部尚书温振邦,侍郎阮平,用人不利,罚俸半年。工部郎中吴仁雄,对黄河决堤一事负主要责任,着罚俸一年,官降两级,留用工部。”

三人赶紧叩首谢恩,虽说天圣帝骂人骂的凶,但是下手却不狠。原因很简单,他自己都觉得这事里面有蹊跷。吴仁雄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本以为能保住脑袋就不错了,没想到连官身也保住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张首辅开口说道;“陛下,如今之计,应该先考虑灾民安置问题和后续的重建问题。不如给吴仁雄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何?”

吴仁雄一听,连忙表态道:“微臣愿效死命!安顿不好灾民,誓不回京复命!”

天圣帝说道:“吴仁雄,朕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干不好,那就数罪并罚!”

从养心殿出来后,工部的三个大佬,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皆有劫后余生之感。阮平率先开口道:“我脑子真是浆糊了!刚才在殿上提什么天水郡的良田!幸好陛下宽仁,只罚了我们一些俸禄。”

吴仁雄愁眉苦脸地说道:“两位大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小人我,本来就是个小小的四品官,如今再降两级,变成五品了。以后让我如何面对同僚啊。”

阮平拍了拍吴仁雄,说道:“知足吧!至少脑袋还在,官身还在。”

工部尚书温振邦好奇的打量着吴仁雄,说道:“吴大人,方才陛下问你冀州发生何事,我见你似有难言之隐?冀州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只有我们工部三人,你大可放心的说出来。”

吴仁雄哪敢放心。张首辅的老辣,他吴仁雄心知肚明。今日在养心殿,陛下本没有召见张首辅,是张首辅听说今日工部几人进宫面圣,自己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吴仁雄不要乱讲。

吴仁雄其实在心中仔仔细细的盘算过此事。张首辅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瞒着吴仁雄的。所以他认为,张首辅未必知道他吴仁雄已经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即便如此,张首辅今日还是去了那养心殿。足见张首辅心思缜密。

现在在场的工部三人,他吴仁雄算是首辅党之人。侍郎阮平为人小心谨慎,胆小怕事,估计不是首辅党之人。但是尚书温振邦他并不能确定是不是首辅党。所以温尚书问他冀州的具体情况,他吴仁雄并不敢讲实话,他害怕这是张首辅在考验他!

吴仁雄打定主意后说道:“回二位大人,小人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小人去了以后就召集当地河工定方案,定好方案就很晚了。本想着第二日一早开工,没想到,当晚就决堤了。若二位大人不信,可以问天翔郡的河工小吏安如海,一问便知。”

上书温振邦见他如此言之凿凿,便只好相信。

冀州,天翔郡。虽说洪水已经褪去,但是郡城内还是一片狼藉之景。大街上到处都是被冲毁房屋的残骸,生活用品遍地都是,道路也是泥泞不堪。

郡城府衙,这几日已经无人办公了,大家都回去收拾自家的烂摊子去了。城里的年轻男子,自发组织了起来,在城中地势较高的地方建了一个临时住所,郡城的百姓们才算有了一个栖身之地。

由于受灾的百姓实在是多,临时住所也不够用,最后只能让老人和孩子住了进去,青年男子只能在大街上捡一些破门板,破被子,晾干后睡在上面。

吃的更不用想,郡城的府衙仓库里,本来就没有多少粮食,现在全被大水冲走了。城里的大户人家并非不想救济灾民,都是街里街坊的住着。眼看着孩子没有饭吃,老人衣不果腹,也着实不忍心。只是灾民数量如此之多,任哪个大户人家也救不过来。

更何况,如果救了这些人,没救那些人,难免会使一部分灾民心生不满,到时候岂不是白白使自己惹火上身?

但是,也有实在看不过去的大户人家,真的在自家门口开了粥棚,每日三餐,固定时间施粥。前来喝粥的受灾百姓也都感激不尽,因此没有一人闹事。久而久之,又有几个心善的大户人家,也陆续开起了粥棚,这才勉强解决了受灾百姓的吃饭问题。

这日,傍晚的残阳照在了城里这些断壁残垣之上,更显凄凉之感。几个老汉喝完了粥,围坐在一起,谈论着这场史无前例的洪水。

张老汉说道:“今年这水大的,自打老汉我记事起,就没见过这么大的洪水!”

李老汉接着说道:“可不是嘛,咱天翔郡,以前从来没决堤过。你们听听这名字,天翔,咱们本应是在天上飞的鸟才对。今年竟然大堤都被冲垮了,说来也真是奇怪。”

王老汉接话道:“你们两家冲了也就冲了,本来家里也没啥值钱东西。我家可不一样!我儿子前段时间刚进的货,还没来得及卖,都被大水冲走了!本想着卖了货给他找一房媳妇,现在来看,难喽!”

李老汉一听这话不干了,说道:“不值钱咋啦?不值钱好歹也有个地方住,也有顿饱饭吃,晚上睡觉也能搂着自家的婆娘!现在可倒好,四面漏风不说,晚上睡觉还得闻着你的臭脚!”

张老汉摆了摆手,示意李老汉别说那些没用的气话。张老汉接着说道:“说到决堤,你们说怪不怪。咱都是这天翔郡的老人儿了,祖祖辈辈在这里住着。谁不知道河对岸的天水郡地势比咱这边低得多,为啥咱这边三个郡县都被淹了,反而地势最低的天水郡却啥事没有?”

王老汉一拍大腿,说道:“谁说不是呢!你们知道为啥天水郡叫这个名字不?我可知道。我小时候,我爷爷告诉我,以前河对岸总是决堤,每次决堤都像是洪水从天上直接浇下来一样。所以才有了天水这个名字。”

几个老汉聊的正起劲,一个身穿朴素衣裳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了进来。此人穿的衣服全身脏兮兮,鞋子上还粘着大块的泥巴。他就是掌管天水郡和天翔郡的河工安如海。

这几个老汉都认识安如海,他只是个专管河道之事的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并非什么高高在上的地方大员。只是这安如海,因为决堤一事,被免了官职,如今已是和大家一样的平头百姓了。

安如海也像几位老汉一样,将鞋一脱,双腿盘膝,坐在了人群中。李老汉一见安如海来了,急忙问道:“安河工,你来得正好!我们都想知道,为啥偏偏是我们郡决堤?明明是河对岸的天水郡地势更低嘛!你是明白人,这两个郡的河工都是你管,你跟大家好好说说。”

安如海一听这个问题,马上头就大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工部郎中吴仁雄来之时,他安如海全程陪同。方案定的也很及时,就等着第二天开工呢。好巧不巧的,当天晚上天翔郡就决堤了。所以他内心,一直有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此事必定有人捣鬼。

当然,没有确实证据,他自是不会乱说。所以今日这老汉一问,安如海便不知如何作答。他只得应付的说道:“老丈,这个问题我也没弄明白。我想,京城应该会派人来查吧。”

李老汉愤愤的说道:“对,让皇上他老人家好好查一查!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多少人一夜成了流浪汉,多少人失去了亲人朋友。不能轻易饶了这帮干坏事的龟孙子!”

老李汉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对安如海笑道:“安工莫生气,我不是在说你。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

安如海勉强对着大家挤出一个笑容。他没想到自己干河工这么多年,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不幸中的万幸,自己的妻儿父母没有被这场洪水冲走,总算还能一家团圆。

但是安如海并不想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他自认无愧于这顶虽说不大,但是毕竟戴了几十年的官帽子。如今却被免了职。

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京城来人查此事,他就将自己的疑惑讲给查案之人。如果京城不打算调查此事,那他就自己写状子,上京告御状!总之,此事务必要有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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