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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病娇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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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狄映闻言挑了挑眉毛,追问道:“那行脚商人姓甚名谁?多大年纪?相貌如何?可有特征?你们几时结识?有多深的交情以至能把酒言欢至半夜?”

二十来岁的龚威,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慌乱了起来。

支吾着回答:“小民不知、不知其姓名,只因他到我家铺子里订制了十把剪刀,故而多聊了几句。

发觉投缘,他又邀小民一起喝酒,小民、小民就去了。

他、他大概有三、不是,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没有大人您说的什么特征。他付银钱挺爽快的,只是订制就、就交了全部的货款。

还请小民喝酒,小民不愿意失了这等好客户,便去了。”

“去的哪里喝的酒?谁家酒肆还开到那么晚?”狄映逼近他催问。

龚威向后仰了仰上半身,跪着的双腿也往蹭了蹭。奈何被人给押着,也没能蹭出个安全距离来。

只得加速回答道:“是在城东,他说、说那是他租赁的院子。在二巷第七户。”

狄映听到,看了彭凉一眼。

彭凉闪身而没。

狄映则后退了一步,与龚威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然后再问了龚威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父母的感情如何?”

龚威听问,困惑地回答:“很好的。”

狄映再问:“你母亲生病的一年多里,经常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你父亲是怎么做的?”

这样的问题,将龚威拉入了回忆之中。

就是一松一紧、紧紧松松的被问问题,突然听到个较为轻松的问题,人的情绪就会本能地去寻找真实。

龚威就是这样。

此时的他、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一些,看着右边的地面,回答道:“我父亲是个粗人,一辈子就只会打铁。我母亲却是个落魄书生家的女儿,相貌柔美娟秀,还很知书达理。

我父亲就非常宠爱她,几乎是她所有的要求、都会满足。宠得她三十几岁的人了,仍跟少女孩童一般稚嫩和天真。

可她病了。

在她病倒了之后,父亲才听大夫说:我母亲她有自祖辈就开始有的家传病症。

这种病症极难医治痊愈,只能用药物和锻炼去尽力延长寿命。

我父亲慌了,带着母亲便四处去求医问药。

母亲就整日里泪涟涟。她那本来就喜欢伤春悲秋的性格、更是在病后被发挥到了极致。

我父亲只要对她说话时的语气稍有不对、用词稍有差错,她都会伤心得不饮茶水、不思饭食。

就会生气。

以前,她只要一撅嘴,我父亲就会陪着小心哄她许久,哄到她心花怒放为止。

但她病了的半年后,因为家中积蓄的即将告罄、因为要给母亲挣治病的银钱,父亲以及我们,都拼了命地想法子多接单子、多干活。

整天累得真的是说话都没了力气。

这么大的压力下,自然就极少再去注意着母亲的小情绪,母亲生气的次数就越来越多。

有时候她看到一只小鸟飞、会笑。就要求父亲一起笑。

父亲笑不出来,难免说话语气就有点儿冲,母亲就又伤心了。

累得半死的父亲,也懒得去哄了。他一心只想挣钱、只想着如何救母亲的命。

父亲和我们想的都一样:觉得只要能保住母亲的命、哄她的时候在后面。

可母亲不理解。

我以往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给母亲尝一口。

但现在也顾不得了。每一次吃饭的时间就像是抢来的。饿急了抓起什么就吃,也不分什么好坏。

母亲为此也生了气。

说我们嫌弃她了、说她病了我们觉得她是负担和拖累。她就总想着要离家出走。

有时候她气起来,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说。

还动不动流着眼泪跟我们说:把她赶走吧?把她送到‘慈幼司’去吧?她拖累了我们、拖累了这个家,让她自己去死吧。只是她舍不得我们啊之类的。

我的孩子,都被我母亲这样的状态弄得很崩溃。

父亲却总安慰我们说:母亲是病人、我们要体谅、要包容。大不了就当没听到,别去计较。

可这样的话太伤人了。

我经常有看到疲累不堪的父亲、坐在街边发呆。也有在深夜里,见他偷偷地在抹眼泪。

然而,仅仅是因为他睡觉时、不再面对着我母亲,怕她看到自己的眼泪,我母亲也生气、也伤心了。

说她病了,我父亲就对她的态度不好了,是在嫌弃她了等等。

渐渐地,时日越长,父亲和我们全家的耐心,都快被磨没了。

没有任何人再有心思去哄她那颗脆弱的、娇嫩的小心脏。

我们只想治好她的病,想着只要她没病了,她就会好了。一家人就又会回到以前快乐的日子。

毕竟:哄她一时、哄不了一世。

病是根源,只有消除了根源,自然也就不用挖空心思、耗费心机地去哄着她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

她逐渐从伤心、生气,变得暴躁、易怒,还动不动就要去寻死。

我的孩子才九岁,小小的孩子,整日里学的都是如何彩衣娱亲。在外面受人欺负了,回来都不敢告诉她。

更不敢告诉我们,怕给我们添麻烦。

后来还是我发现了,正好我母亲也整日里的在寻死觅活,我就让我的孩子日日里守着我母亲。

可小孩子总有疏忽的时候,也有被我母亲骂得受不了、哭着跑出去的时候。

一个看不住,我母亲就会悄悄地溜出去。

直到今年的六月中,那一日,我母亲又溜了出去。那一次,她还溜得比较远。

等我发现、并找了过去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她站在河桥上,正在探头往河水里望。

吓得我赶紧拼命大声呼喊她。

可她……”

龚威忽然住了嘴,扭开了头,不再说下去了。

所有听到他这番话的人、心里都清楚他没有说完的话,应该就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跳下了河。

众人一瞬间、都对此唏嘘不已。

有的女子、妇人,都听得掉出了眼泪,手帕一下下按拭着眼角。

之前看到龚春江挨打还高兴的人,心情又变了。

大家望向狄大人的眼神,也变了。

有的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什么狄大人嘛,随便扣个罪名就打人、抓人、审人……”

“是啊,这和那些坏官有什么两样嘛。龚春江都已经够可怜的了,瞧这下又被打得那么惨。”另有人接口道。

还有人也说:“其实也不怪龚春江和席家抢生意吧?他也是为了治好他妻子的病啊。他压力太大了嘛。”

“就是就是,以后我们多照顾照顾龚家的生意吧?”

“唉,还说什么以后?龚威这次麻烦大了,狄大人这明显是要把杀席山的罪名、扣到他头上呢吧?龚家,以后可怎么办啊?”

“嗳你们说、这狄大人是不是假的啊?真的狄大人要是真有这么坏、名声也不会传得那么好、都传到咱们温州来了吧?”

“切,你这人就是天真。什么好啊坏啊的,还不都是那些官府们说了算?他们要故意在民间散播个好名声,咱们能知道个啥真假?”

“哎对,这话特别对。不是有句老话儿说得好嘛:闻名不如见面。那意思不就是说、听说的永远不如见到后的。可见传闻究竟是有多能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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