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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飞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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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幽咽,暗夜中桥面瞬息间恢复寂静,几人愣神中杵在桥上,王才快步上前把倒在地上的诸葛岘扶起,万幸诸葛岘身上没有受伤,只是被推搡了一下,头有点发晕。

王恒接过灯笼,照到身材高大的蒙面人跌落之处,却见蒿草上溅着斑斑血迹,人却已消失不见,血迹旁边还有几片衣角,大约是对阵之时俩人互相削落的,灯火幽暗,看不清是何颜色、质料,王恒将它收入衣袋中。

搀着诸葛岘,一行人提灯继续往诸葛宅归去。

受了那两名黑衣蒙面人的惊扰,谈兴消了大半,大家默默走路。

走到巷口时,只见火烛通明,不知哪里来了一队官差,将闾门封住了。

眼看就要到家,却被拦在巷外,众人不明就里,皆有些惊疑不定。

阿禄上前与官差交涉,被告知是上元县衙办差,要将锁金村这一带巷子封锁,至于甚么时候解封,要待上峰号令。

现在的时辰,大约是一更两点,马上就要宵禁,即便是要找家客栈容身,也已经来不及了。

小才眨眨眼睛,走到巷口那群官差对面,扬声道:“诸位差爷,不知发生了甚么事体,县衙要封路?”

为首的班头,灯火中约略看得清小才人物秀整,衣着讲究,不像是市井中打滚的人,他常年办差的人,最紧要的是察言观色,便应付几句:“出了飞贼,县尊老爷命我们全力缉捕。”

弄出这么大的阵势,就为了抓飞贼,这飞贼是偷了甚么了不得的东西?

小才笑道:“我们是大学士太仓王阁老家的人,住在前头巷子西横头,南监监生诸葛老爷府上,差大哥行个方便,容我们过了里坊门,明日,我们要去应天府通判焦大人府上拜会。”

小才见过辰玉公子交给王恒的信,其中有一封,是写给焦通判的。

宰相家人七品官,小才的气势现在已经很不弱,他说得客气,眼神却微微有些逼迫。

为首的班头,当差已有十几年,马上意识到小才说得是真的,心下已经松动,况且,只是缉拿盗贼,又不是甚么人命关天的大案。

他朝身边的后生使个眼色,门栅开了一扇,王恒三人便扬长而去。

小才朝那班头拱拱手,那班头见他连门包都不塞,越发当他是个人物,侧身还了个礼。

小才忍不住好奇,道:“不知这飞贼盗走了甚么贵重物事,要封门封路来缉捕?”

班头轻声道:“上峰没有说,我只听说苏县尊在清吟小班宴客,叫飞贼盗了东西,想是县尊老爷震怒,定要抓住这贼。”

王才陷入思索,这飞贼跟流求桥上争斗的两个黑衣蒙面人,有没有关系?哪一个是飞贼,还是两个都是?

更深露重,抬头见微云淡抹中一勾新月天如水。

回到诸葛宅,老侄子阿礼等得久了,见小才扶着诸葛岘,不禁有一肚皮话要关照,只因有贵客在,生生咽了下去。

明日还有要事,洗漱一番后各人休憩。

诸葛宅房舍宽裕,又早有准备,一切供给都十分称意,于是高卧酣眠。

次日天光大亮才起,诸葛岘昨夜脑部受了震荡,略感头晕,早上派人去告假一日,因他素日十分用功,博士当即准了,嘱他好生休息。

王才让护送他们来南京的两名家丁带些银钱回到船上,早早家去,他下午将家丁送到龙江关码头上船。

午后诸葛岘觉得身体无碍了,便仍要去上学,他在国子监正义堂学习一年,已经顺利升入修道堂。

王恒先要去寻张西如,张西如是六品司业,只比国子监祭酒(正校长)低一级,他上任才几天,诸葛岘虽不认识他,司业宅却是认得的,便给王恒领一段路。

从锁金村到国子监,直面距离很近。

锁金村到玄武湖,进太平门,下坡就到了国子监,便是安步当车,也不过是一两刻钟的时辰。

但玄武湖此刻是皇家禁区,所以,诸葛岘平时上学都是坐骡车,兜到太平门,再进国子监。

王恒坐在骡车上,见昨夜封锁的门栅已经打开,巷子两旁站着两三个心不在焉的小贩在卖果子,仔细一个个辨认,似乎跟昨夜的官差有些相像。

看来,昨夜缉捕的飞贼还没有抓到。

认真记着路径,他不打算花钱养着车夫,宁可多费些脚力早出晚归。

车到集贤门前,便不能再往前了。

集贤门朝里走,有三重牌楼,巍巍壮观,六大堂庄严肃穆,松桧高耸入云。

去司业宅,是另外一个方向,往南,属于国子监的生活区域。

残荷风舞的清池边,一溜九间南厢房,临池轩敞,现在都归张西如一人所有。

诸葛岘赶着去崇志堂上课,便与王恒在池边分别。

王恒深知张先生交游广阔,今天又是重九,也不知此时在不在司业宅中,由此,不知自己甚么时候能离开,便让诸葛岘放学先走,他已经记住了路,晚上自己走回锁金村便是。

诸葛岘知王恒与小才脚力都很不错,三关六码头都去得,也不与他客气,便应下了。

王恒扣门许久,张家老仆方才来应门,他耳聋眼花,反应又慢。

张西如平生最恨恶奴刁奴,他取得功名后,多少人要投靠为奴,都被他轰走,只用老仆一人而已。

张先生果真不在,张家老仆请他在书房吃茶。

张先生早已吩咐过老仆,王七公子这几日是必到的,请他在书房候着,静下心来用用功。

张西如的书房汗牛充栋,书案上摆放着的,是他《历代史论》的初稿。

王恒好生佩服,张先生年纪轻轻,是如何能做到既是社会活动家,又是着述颇丰的学者。

过了很久,屁股焐热,张先生一阵风似得进来,朗声笑道:“七郎,我算定你初一就要来,不想整整等了九日。”

张先生头戴乌纱帽,身穿官袍,应该是从办公场所回来。

王恒羞愧道:“我这一阵子帮朋友跑腿,所以耽误了些时日。”

“无妨无妨,我早来也是游逛。”张先生善解人意,从第一排书柜上取下七八卷书册,道:“你们这一班诸生,程度很不相同,十五日要举行个测试,我怕你这几个月放汤了,特会选了几本你务要细细揣摩。”

原来国子监设有六大堂,初级班是正义、崇道、广业三堂,学制为一年。中级班是修道、诚心两堂,学制为一年半。高级班是率性堂,学制一年。

王恒郝然道:“我肚子里这点墨水,连正义堂都不够资格。”话虽这么说,仍旧将书册好好归置好,准备带回去用功看几日。

张先生知他是荫生,程度想必不会高,有向学之心就很不错了,也不再絮叨他。

因是重九佳节,张先生说老仆买到了上好的螃蟹,便要留饭,王恒推脱不得,只得留下来用了。

席间张先生问他准备住斋室还是住外面,王恒便告诉他同族弟王才一起来的南京,住斋室多有不便,眼下借宿在锁金村,住在修道堂学生,旧交兰溪县的诸葛岘宅中,房屋也已经赁好,距离国子监不远。

张西如闻听过王三老爷原先在兰溪做小官,借宿于旧交好友家中,自然没有甚么不放心的。

说起了锁金村,王恒忽然想起昨夜的遭遇,便告诉张先生道:“昨天夜里,差点有家难归,上元县苏县尊似乎被飞贼偷走了甚么心爱之物,将诸葛家附近闾门都封锁了。”

张西如奇道:“上元县的苏令,是我同一榜登科的同年,官箴很好,不大像是这么张狂的人。”

饭罢王恒告退,张先生将他的告身收走,嘱他十五日辰时初刻就要到彝伦堂考试,王恒一一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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