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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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城里,三水钱庄越州主街的老店。
铺子里的下人们刚刚睡醒的陈独甲还没完成洗漱,便收到了陈时命令宗府情报员连夜送来的抓捕消息和收获成果。
“什么?!”看到情报员带来的消息内容,陈独甲读的越来越心惊。
“这事情,你在场吗?!”陈独甲站了起来,拉着来人坐下,严肃的问道。
“属下是在抓捕顾瞻的时候,参与了。抓捕顾瞻之后,长老带着人急匆匆去了一家售卖火油的铺子,然后便是一家肉铺,查获了大量的火药半成品,再后来据说是他的护卫老黄带着人查到了一家粮米铺子,也搜出了不少危险品。长老命我连夜赶来,如今事情严重了,他让我转告您,务必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上京,请上京即明旨严查。同时和醴陵侯焦左联系,带兵丁围了顾府、清河会,以防贼人逃脱。其他方面,长老请您酌情办理。”
“你即刻去往两界山,找到醴陵侯焦左和将军李云瑞,请李两位大人带着人来商议大事。”陈独甲起身,命令情报员即刻出发。
接下来,他找来纸笔,以密文的形式把陈时传递过来的情报写出来,连续写了几张之后,把纸质的情报都用蜜蜡封好,再装入已经做过密封的细小竹管。
接下来,他一个人走到后院,拿出钥匙,打开放在小院角落的信鸽房子。这里,是整个老街总店最重要的地方,这里,通常只有他能来。这里养的鸽子是越州老店的重中之重。上京城的长老们随时都可能会派人检查这些信鸽的健康情况,但凡少了一羽,都要即刻上报。
除非涉及军政大事,否则,各地分号的大掌柜们是没有胆子动用这些宝贝的。
如今,陈独甲便遇到了这等天大的事。他把细小的竹管一个一个的绑在在鸽子的脚上,并反复确认了松紧度,确保竹管不会掉落、丢失,接下来,便是带着紧张的心情,放飞了这几只宝贝信鸽。按照他的估测,这些信鸽应该会在今晚日落之前抵达上京城。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朝廷专人养出来的“极递信鸽”。
做完这些,陈独甲便开始筹划接下来的步骤。首先,先要请焦大人联系江都府曲大人,让曲大人留在江越,延缓去上京城的‘京察’。否则曲大人定会记恨长老的。
还要让两人带兵围住清河会和顾家老宅,防止有人逃脱。
想到这里,陈独甲便重新回到钱庄的掌柜值房,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项一项都捋顺好,写到纸上。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一定要稳。这是他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大、最严重的事情了。
此时的绍湾顾府,威严的大门紧紧闭锁。院子里也一如既往的安静,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县城里,卖火油的典家老铺、卖粮米的四季老店、卖牛羊肉的哈拉肉铺,也和平常一样,铺子照开,营业也都继续着,只不过,几个铺子的掌柜都因为有事,没在店里,所以,铺子里面干活的,都是些掌柜安排的小伙计,这些小伙计,有的是宗府派来的暗桩,有些是精兵中的老鸟儿。
顾家在绍湾镇的宅邸。
顾瞻,此时已经被脱光了衣衫,只是穿了一件居家内穿的薄衫,两脚上分别趿拉着尺码不一样的两只布鞋。不过,顾瞻却是老实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一般,没人愿意做阶下囚。
他的对面,坐着志得意满的大都督陈时。屋子的四个角落,站着陈时派来看守他的兵卒。
陈时静静的坐在顾瞻的对面,两个人彼此默默的看着对方。
“说点什么吧。顾瞻,我已经抓到了哈拉肉铺的老鬼,也找到了藏在他店里的东西。”
“我不认识他,你想找什么就问他去,和我没任何的关系。”顾瞻一点也不紧张,陈时在他顾府没有搜出任何东西,仓库、地窖,所有的地方这些人都翻遍了,可是什么都没有。
“你不说,可是他们已经招了。”
“那你就定我的罪好了。我知道你是三皇子,不过,江越之地乃是以江都府衙为主吧?别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顾瞻鄙视的看着陈时,眼睛中充满了傲慢和不屑。
“怎么?你不打算用刑吗?也许皮鞭和刑具会让我张嘴呢。哈哈哈。你看看,你无奈了吧?”顾瞻嚣张的对陈时说着他想说的,肆无忌惮。
“你看,你若等的久一些,那就危险多一些。你若不等久一些,事情就会戛然而止。你说,你是不是进退为难?”顾瞻一点也不避讳的说着。可是,他说的,却无法成为陈时对付他的证据。
“江越的人你信不过,朝廷的人你也信不过,皇帝也没给你派来他信任的人。这说明什么?赌一下吧,看那位对你是不是言听计从。如何?”
此刻,坐在审讯位置的陈时不得不承认,这位阶下囚顾瞻,说的一点都没错。如今这个情况下,自己审讯吗?若是审讯,得到的所有证据,将来都要交给朝廷。那时,自己就必然会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取证的过程是不是符合大夏国法?取证的过程会不会被内阁中枢、刑部认可?最最关键的,就是皇帝的想法,他是不是可以接受自己这样的做法?
“呵呵,你倒是会替我着想。继续说,咱们聊聊。”陈时并没有被顾瞻的言语击败,他也想听听,这家伙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说着,还示意屋里的人给这位谦谦君子一般的顾瞻端了水来。
“我落到你的手里,顾家算是完蛋了。清河会那帮家伙,你应该也都盯住了吧,我估计也就这样了。你自己应该也知道。”
“你说点知道的线索,咱俩相互验证一下。”陈时笑着说道,他知道,这位顾瞻应该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应该是有了应对自己的方法,他有了不好的猜测。
“东西在肉铺子发现了,哈拉被你逮到了?他说了,你就得到了线索,他若是不说,那你哪里有线索?让我想一下,你应该是找了那个宅子了吧?”见陈时笑着点头,顾瞻心里便明白了。
“我当时就说,那个地方不安全,可是没人信,还放了个崔九。那个家伙肯定被你给骗了,于是,你就对我们下了手。不可否认,你抓住的恰恰是最准、最薄弱的点。”顾瞻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失落,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觉得,那个院子就是故意留在那的。非要多个中转,看似安全,实则危险啊。”陈时觉得这个顾瞻,算是个少有的对手了。
“对。按照我的意思,顾家的钱,直接给他们。就算出事了,也是绑在一起。可是现在呢,毫无证据,就算纠缠,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可以落下口供,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做。我尽量帮你,如何?”陈时很委婉的和顾瞻说道,他担心说的太直接,顾瞻也许会受到刺激,而有所顾虑。
“没有用的。你其实已经知道的不少了。你我心知肚明,这个东西,我就算死都不能说,顾家也没有人敢说。我死是必然的。但是,说真的,我挺佩服你的,这才短短一个月吧,你就查出来这么多。很厉害了。”顾瞻像和朋友聊天一样,笑着说道,甚至还伸出双手,拍了拍巴掌。“看你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吧。我运作了三年,却不抵你这三十天。”
“所以,你告诉我更多,我可以做的更好,也许就能解救你于水火之中。”陈时不断的引导着顾瞻,谈着希望和期待。
“你是想问崔家吧。我也不熟悉,那边就只是派了个暗桩过来,时不时的和我爹见个面,却没做出什么实质的事情东西。”
“你们和崔家交易些什么?这些火药,方子是他们给的,要拿来做什么?”
“交易?我爹希望崔家认可我,将来我也能弄个一官半职的,顾家想要身份,崔家想要钱财。方子是暗桩给我爹的吧,我也都是摸索着弄的,做出来的都在这里了。还没给他们呢,你就找到了。”顾瞻一脸老实的交代着,他的意思很明确,你陈时厉害,我说就说了,反正说了,也不能作为证据。他却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门外,做为记录员和观察员的陈独甲,此时正在把他们交流的每一个字都记录到纸上。
“崔九说,你认识北地萧氏皇族的人。”陈时试探性的问了一下。
“我?不认识。我一个平民百姓。”顾瞻脸上毫无所谓的回答着。
“哈拉呢?他可是北地容貌。现在我们都在怀疑他是北地的暗桩子。”
“他是崔家介绍来的,我不熟悉的。”
“这么说来,应该是崔家和北地萧氏皇族有关系了。唉......”陈时脸上顿时显示出了一副失落的表情。
“真是痛心疾首啊。大夏待崔家不薄啊。他们为何如此啊!唉......”陈时的表情让顾瞻吃不准,这位三皇子到底相不相信他的话。
“据说崔家老祖宗和皇族的老太太有一腿。”顾瞻突然间露出一种你我皆懂的表情,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脸上,甚至眉毛还挑了一下。
“你就胡扯吧。崔家老祖宗不也是你祖宗吗?”陈时再次提起顾家的背景,这顾瞻说的靠谱吗?
“你说的这事,我可不知道啊。再说了,有一腿怎么了?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允许的?!大夏的书生出去游历的,在别的地方播种的,你们管得着吗?”这一句话,顿时怼的陈时无语了。
“照你说的,崔家和萧氏皇族有联系,所以,让你做这东西,卖给哈拉,而哈拉又是北地的暗桩。那就是说,是崔氏想要卖这东西?那说明崔氏有方子。”
“皇子啊,我也不知道崔家有没有方子啊。你可别问我了!会要了我的命呦!”顾瞻突然间开始拒绝回答了,仿佛刚才流畅回答陈时问题的,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我操,你这转的,太突然了吧?”陈时有些惊讶,顾瞻突然的这么一出,这是发现什么屋外的陈独甲了?不对,绝对不会的。独甲在他看不到的那个位置记录,那是他的视角盲区。
“我说的多了,也没什么好处。”说着,顾瞻便沉默了起来,无论陈时问什么都不再回答。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陈时见他突然间如此,便大胆猜测他是有什么条件要提。
“聪明!对我来说,死不可怕。所以,将来我死的时候,千万别救我!至于我有什么条件,我还有什么资格提条件呢。等吧。接下来的日子,才是最难熬的。”顾瞻突然间的感慨让陈时也有了伤感,或许,对顾瞻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如果你我不是对立,或许,就不至于如此了。”陈时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话。屋外,一直在记录的陈独甲愣住了,他的笔始终提着,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记录下来。
陈独甲回忆着屋内两人的对话,再看看自己一字不差记录下来的对话。
这场审讯,可以改变些什么?
或许上京城的回复,对他和陈时,才是最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