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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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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阵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源长录一跃而起,把琴酒按在了沙发上。琴酒侧过脸不去看他,主打的就是一个眼不见为净。他的心跳直到此时才变得沉重而飞快,就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样。

身上压着的青年还在阿阵阿阵地叫他,琴酒可以嗅到他身上消毒药水的味道,这种味道让琴酒忍不住皱眉。但源长录没有什么大碍,确定了这一点的琴酒认为自己还可以稍微忍耐一下。

“在我给你戴上手铐的时候,你没有反抗。”他回答了源长录的问题。

他深知自己的恋人是怎样的性格,源长录绝不会毫无反抗地束手就擒,哪怕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是一样。如果源长录真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遇上这种事情,琴酒相信,源长录最可能做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反手抓起来,带走之后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彼此之间太过了解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像琴酒可以看出源长录是故意被抓的,他知道源长录也能看出自己有手下留情。他要是真想抓源长录,那他不会多说那么几句,在源长录束手就擒的时候琴酒甚至真想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打一顿了。

要是真的……该怎么办呢?

组织不会心慈手软,倒不如说,组织的危险是难以想象的。琴酒不知道源长录有什么底牌,如果不是看出对方在演的话,他早就一枪杀了源长录再一枪杀了自己,彻底一了百了了。但源长录这样做有他的原因,琴酒只能配合他表演。

偏偏源长录自己好像完全不知道琴酒心里的纠结一般,居然还真的顺着boss的命令玩起来了。琴酒恨不得撬开源长录的脑袋看看,这颗漂亮的脑袋瓜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没错,琴酒一直都在配合着源长录演戏。他很清楚源长录这副“看到恋人背叛自己所以心灰意冷”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但boss的命令不能违背。他都做好了源长录挣脱开来一走了之的准备了,即使用的手铐是难以挣脱的,但他路上其实换了一个源长录挣脱过的。

但源长录没有挣脱,甚至还特别装出了……很憔悴,很柔弱的模样。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一大半是演的,一小半是他确实长这样。

直到把源长录带进组织里的时候,琴酒都很清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演技——至少骂boss藏头露尾的那一段肯定是真的。琴酒不打算追究他对boss不敬的事情,他也没必要管源长录有什么态度。

而且源长录被枪打了都能迅速恢复,被一枪托打了怎么可能流那么多血。

只有在知道“洗脑”的时候,琴酒慌乱了一把。

直到这个时候,两人也都是心知肚明,源长录是可以脱身的,源长录的那句“救我”反而是让琴酒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源长录不会用这种方式求助,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所以在看到离开实验室,双眼空洞的源长录时,琴酒一瞬间想要嘲笑这家伙玩脱了。他的悲痛大约持续了五秒钟,马上就确定了源长录并没有真的被洗脑——他没听清boss的命令没错,但想也知道boss不可能命令源长录拿嘴去解皮带。这绝对是源长录的自我发挥。

当时……当时琴酒恨不得给源长录两拳。

之后的一路上源长录都在装作被洗脑的,一片空洞的玩具娃娃,琴酒哪怕知道他在做什么,依旧可以感觉到一阵阵惶恐。他设想过的,源长录被组织注意到后最坏的结局,也只有死而已。

失去自我和死,到底哪一点更坏呢?如果是自己的话,琴酒觉得两个相差无几,反正就是那样。但他了解源长录,源长录看起来很好说话,尤其是对自己,然而源长录是一个自我意识相当强烈和明晰的人。如果让源长录选择,他宁愿死都不愿意失去自我。

琴酒想要对于源长录多说两句,比如说好好质问他“你到底在发什么疯”,然而更多的其他情绪堆积着,让他只能紧紧抱住源长录。糟糕的事情接踵而至——他被暗杀,源长录被组织注视,他的身份暴露在了源长录的眼中。

他又一次欺骗了boss。

这一次的欺骗更加无可辩驳,他在明知道源长录没有失去反抗能力的情况下把人带进了其中一个重要的据点,这个据点里还有实验室。然后他在确定源长录没有被洗脑成功的情况下诱导着所有人做出了误判,让源长录可以装作被洗脑而离开据点。

这是欺骗,这是背叛,这是他为了源长录而做出的,不可饶恕的事情。最不可饶恕的在于他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他为了自己成功保护了源长录而感觉到喜悦。这是他第一次为了保护,而不是为了杀死某个人进行的行动。

他应该感到自豪吗?还是说他应该愧疚?现在的他是一个背叛者,就和他杀死过的那些背叛者们别无二致。

但是,如果为了对组织的忠诚失去源长录,那对他而言太痛苦了。

“对了,前几天阿阵一直都不在家,虽然短信里有发过,但是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吧?”源长录还是笑着,细密的吻落在琴酒的耳畔。在不远处有窦动脉,如果按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琴酒想着,放任他亲吻自己。

“你又要说什么废话?”

“我爱你。”源长录说,他咬住琴酒的耳垂,犬齿轻轻摩擦着。不算用力,稍稍有一点点痛,但更多的是温热的鼻息落在耳畔时的酥麻。

“我爱你。”

“我爱你。”

源长录一遍遍地说着这句话,他不像是所谓“传统的日本人”那样喜欢用更加委婉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情感。爱就是爱,他会说出来,因为他希望琴酒能够明白,自己正在被坚定地爱着。

“黑泽阵是一个假名。”

“我知道,但是在外面叫琴酒好像太奇怪了吧?还会让人注意到你,所以叫你阿阵的事情,麻烦原谅我?”

“我是组织的人。”

“我不在乎。”

“我杀过人,我在之后还会继续杀下去,我会制造无数次恐怖袭击,源长录,我会把你所珍视的一切全都毁掉的。我是你最厌恶的犯罪分子。”

琴酒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他明白源长录不断说着爱就是为了阻拦他。但这不够,仅仅是爱,是不足够的。对琴酒来说,爱不足以成为他彻底摆脱组织的理由——即使他已经多次背叛。

他的过去可能会存在着苦衷,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或许身不由己,但那都是过去。他早已记不清自己杀过多少人了,只知道现在的他扣下扳机的时候心情是愉快的。他不是好人,他也做不成好人,黑泽阵只是一个影子,即便对源长录的情感让影子不断呐喊着,几乎接管了他的行动,他本人也依旧是琴酒。

“还是说,你觉得这些都可以接受?”琴酒最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源长录不会接受的,在问出的同时他就知道答案了。如果源长录说自己接受,那就是在说谎,他都会瞧不起这样的源长录。

源长录咬住了下唇,他低着头,额发将他的神情掩盖起来。琴酒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随时可能的回答。

“我没法接受,”源长录说,“我更没有理由代替那些受害者去原谅你。”

“所以,就是这样。所以我们结束了,不是吗。”琴酒明白,这是源长录最委婉的回答。

“不会结束的……没有结束。”源长录说,他一瞬间抬起头来,注视着琴酒的双眼。琴酒看着他,他的眼中倒影出琴酒惊讶的神色。

“没错,我不会说什么之后做好事就是赎罪之类的东西,也不会说什么现在开始救人就好了。阿阵,我总有一天会抓住你的,让你受到应有的制裁——虽然你自己恐怕不会承认这是应有的吧。”

“但是……我还是爱你。这没什么奇怪的吧?我说这个也不是想要让你马上就弃暗投明,给我们当污点证人之类的……只是想要和你说……”

“我会等着你的。”

“我没说要走。”琴酒摇摇头,源长录弄得好像他马上就要拎包潜逃一样,但就算他要走,也得是在和各国卧底(琴酒拒绝思考为什么他第一反应是和卧底)枪战之后。

“而且,你自己身上的问题恐怕不比我少吧?”这么说着,琴酒瞬间拔枪指向了源长录,“我在这里开枪,会怎么样?”

源长录抓住他的手,将枪口移到自己的眉心,然后扣下扳机。子弹穿过他的头骨,将一部分大脑搅碎烤熟,但是并没有毁掉他的整个脑。然后,在琴酒震撼的目光里,骨头重新拼凑,甚至就连碎掉的脑都跟着修复了。

唯一破损的只有沙发,不过这张沙发被摇晃太多次,里面有点不牢固了,本来就要换的。

“会这样。”源长录说。

琴酒收回手枪,看着源长录的眼神几乎有些忧虑了:“你必须离开日本。”

“我还有要在日本做的事情,阿阵,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而且你也会保护我的,不是吗?”源长录弯着眼睛,笑得和过去别无二致,“我会陪着你的,你也会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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