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妹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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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响起。
陶夫人在前头停下了脚步。
五娘已经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站在布幔前，笑眯眯的道：“母亲，这只羊脂玉佛手好美，莫非是用整只羊脂玉雕出来的？”
陶妈妈回头看了五娘一眼，眼中难掩惊喜之色：“这只佛手，果然是用羊脂玉雕琢而成！五姑娘居然还有这方面的爱好？”说完，带着两个丫鬟进了西边的多宝阁，“这里还有一些玉器，五姑娘可以看看。”
故意避开他们。
五娘微微一笑，说道：“那就麻烦你了。正好让我见识见识。”
释一刀淡淡一笑。
五娘越是主动，他就越是安全！
她与五娘正站在柜子前，欣赏柜子里摆放的各色玉器与瓷器，陶妈妈则侧耳倾听着东厢房里的声音。
三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穿着红绸夹克、青色铠甲，看起来像是下人的少女从西厢走了出来：“陶嬷嬷，夫人让你们进去一叙。”
很快，就能看到罗元娘这个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了，五娘与释一刀表面上虽无半点变化，心中却同时发出了“咯?”
陶夫人当即道了个“是”，笑呵呵的把他们迎到了西厢房里。
释一刀低着头，一板一眼地跟在陶妈妈身后，穿过屏风，进了她的寝宫，又迅速向右边看了一眼，这是正常的寝宫布局。
大红罗帐下的黑色绸缎大床上，满池娇的银汤匙下，姜黄色绣花的大枕头上，斜倚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脸疲惫。她穿着一身青蓝色的锦衣，上面绣着一朵玉兰，一头乌黑的秀发整齐地盘在脑后，头上插着一支金丝镶嵌着蜂蜜的珠钗。
如此罗元娘。
释一刀微微一怔。
她想过很多次，想过自己会遇到一个冷若冰霜的少女，或者是一个严肃严肃的少妇，或者是一个戚婉而又眼神犀利的少女，没想到，居然是一个这么温柔，这么稚嫩的罗元娘！
“一转眼，多少年过去了？”“当年那个总是跟着我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大姐!”云若颜喊了一声。走在前头的五娘突然抽抽噎噎的跪倒在地，“奴婢，奴婢好想你啊，奴婢还记着你从杭州府带来的窝丝糖呢！”说完这句话，已经泣不成声了。
释一刀一看，也跟着跪了下来，低着头，垂着双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醒醒，冰冷的地面！”温润的嗓音，带着一丝撒娇，“多大年纪了，还跟小时候似的，一不留神就会掉眼泪，一不留神就会下跪……”
旁边的侍女连忙上前搀扶。
释一刀一动不动，用眼睛看了一眼五娘，五娘起身，她也起身。
“来，过来坐，让我们好好聊聊。”
说完，便有侍女将锦缎送到了白珞初的面前。
五娘、释一刀站起来，向元娘拜了一拜，算是拜了个拜。一个眼疾手快的侍女在二人跪下前，给二人铺上了一个垫子，等二人磕头后，另一个侍女立刻将二人扶了起来。
侍女的动作很轻，也很快。
释一刀一边暗自惊元娘房中的侍女训练有素，一边和五娘并肩而坐，在床边的一张锦缎上坐下。
有侍女端茶送果。
元夫人笑了笑，看着两个妹妹：“五姐，你一直都很美，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这是我第一次见释一刀妹。瞧她那尖尖的下巴，还真有点像五姨娘了。可你的头发，却是跟我一样，又黑又厚。”
释一刀听着别人提起自己，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低着头小声嘀咕了几句，却没有人听清她在说什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叫像你？”大夫人嗤笑一声，“像你奶奶。”
元娘微微一笑，众人皆是一笑，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活跃。
元娘对身旁的婢女说：“来，将我枕下那两只刻着朱漆的匣子取来。”
侍女弯下腰，从她的枕头下面，拿出了两个拳头大的圆盒。
“我也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我就让人去取了两个玉佩。”说着，她让小厮把手里的朱漆雕刻的匣子递到五娘、释一刀面前，“一人一个，带在身上玩儿！”
元娘的话听起来很客气，可两人并没有将这两枚玉佩当成“拿得出手”的东西，而是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收下了箱子。
“你拆开看看，合不合心意？”
释一刀和五娘都愣住了。
怎么能在送礼人面前打开礼物呢？
大夫人也在旁边附和道：“拿去看看吧，这是你大姐送给你的礼物。”
晶莹剔透，晶莹剔透，宛若凝脂，一看便知是一块ji品羊脂玉。
两个玉器都有一尺多长，唯一不同的是，一件雕刻的是“喜上眉梢”，一件雕刻的是一只蝙蝠叼着一颗石榴，一件雕刻的是“多子多福”。
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要抽签吗？
这么说来，这是“喜上眉梢”的结果？或者说，“多子多福”这句话？
释一刀看着手上写着“多子多福”四个大字的玉佩，哭笑不得，五娘也是一脸的喜色。
“谢谢姐姐！”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很喜欢。”
释一刀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真漂亮。”
元娘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她的话才说完，便听得一个侍女在屏风后恭声道：“老太君到了！”
元娘顿时眉开眼笑：“快进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身穿大红刻丝十样锦缎长袍的少年，还有两个俏丽的侍女，跟在她身后。但所有人都盯着那孩子看。
他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美得就像是一个洋娃娃。他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模样，眼神中透着几分柔弱，显然身体虚弱。
“谆哥!”大夫人含泪上前，张开双臂，就要将他拥入怀中。
可他一转身，就钻进了那女子的怀中，手腕上的金色手镯，发出了清脆的铃铛声。
大夫人的表情，微微一僵。
“他是个害羞的人！”
大夫人尴尬地扯了扯苏哥的衣服：“都怪我没见过他。”
搂着谆哥的女子笑道：“谁让我家公子年轻。”说着，她弯下腰，对着谆哥弯腰：“谆哥拜见奶奶！”
侍女都叫谆哥“谆爷”，那女子叫“谆哥”，想来是谆哥的奶妈。
释一刀正想着，却见大夫人笑容满面，丝毫不以为意，又从许妈妈手中拿过一只红漆描金盒，交到谆哥手中。一方砚台。以后你就可以用了。”
跟着谆哥来的丫头，恭敬的对着大夫人鞠了一躬，表示感谢，然后代谆哥收下。
“谆哥，这位是你的五姑，这位是你的释一刀姑！”
谆哥一听是娘亲，立马抬头，扫了五娘、释一刀一眼，便将脑袋埋进了那个女人的胸口。五娘、释一刀哪里还敢耽搁，纷纷起身。
那女子将谆哥搂在怀里，口中念叨着：“谆哥拜见五姨，谆哥拜见释一刀姨。”
两人都是一声“不敢当”，侧过身去，接受了这一拜。
五娘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桃花牌，“这是我在慈安寺抄写的血经，送给谆哥的，也算是我的礼物！
释一刀给了她一身红彤彤的衣裳鞋袜，上面用金丝和玉丝绣着：“这是我亲手做的，不成敬意。”
跟谆哥一起过来的侍女，笑呵呵地迎上来，替谆哥道了声谢，然后将银子收下。
众人再次落座，侍女又开始上茶。
那女子将谆哥扶到了元夫人的床边，跪在地上正要给元夫人请安，却猛地抬头，看向元夫人，叫了个“娘”字。
元娘面色一软，道：“将他放在我身边！”
那女子迟疑了下，将淳哥放到了元娘身旁。
谆哥在地上打了个滚，一头扎进了妈妈的胸膛。
“谆哥，手下留情！”怀中的女子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元娘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没事。”
那女子正要说话，却见元娘对着大夫人道：“要不，你带上你的嫂子，还有庥哥，谆哥最爱跟你一起玩了！”
大夫人笑眯眯的说：“今天早上，我已经让人把土仪送到了你二舅和三舅那里，让她留在那里，免得他们再给你二舅和三舅带礼物。”
元娘没好气地说道：“母亲，你说什么呢？既然如此，那就改天吧。父亲要出远门，小弟要去国子监念书，你带着几个妹妹，总不能让小弟一个人呆在府里吧？”
“我知道，你想要做一个受欢迎的女主人，但是，你不能把我当成累赘。”大夫人闻言，笑道：“我问了她，她说你身体不好，灌哥哥前几日感冒才好，担心我们一起来打扰了你，说等灌哥哥好了，就带着你来见你。”
元夫人笑了：“母亲，这可不是我的错，除了我，没人能这么说你。”
听到这话，大夫人的眼睛都红了。
元娘见状，忙道：“你好不容易来一次燕京，明日我让父亲带你去燕京逛逛。你帮我拿些冰棍来。”
大夫人闻言脸上一红，随即似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又“啧”的一声，笑嘻嘻的说：“瞧瞧，这哪有当娘的样子？居然还在想街边卖的冰棍。我让你丈母娘给你烤几个，看你不顺眼。”
元夫人捂着嘴，笑嘻嘻地说道：“奶奶做的冰激凌很好吃，你给我买的冰激凌也很好吃。”
她捂着嘴巴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凸起，就像是一个八旬老妇。
大夫人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如今荣华在望，她的女儿……她的父亲徐府锦衣玉食，她的女儿掌管着中粮，怎么可能会缺少一点食物？她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讨好她。自家视若珍宝的闺女，嫁给了别的人家的儿媳妇，只想跟娘亲说一句好，却连累了婆娘……她心中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就连元娘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不管怎么说，他的病情就像一根刺，卡在了她的咽喉上，哪怕不去碰，也会让她很痛，更别说去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