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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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片寂静，四周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响亮，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才听见楼梯口，有节奏的脚步声。
“去看看。”叶伏天开口说道。释一刀低着头，忽然抬起头，对冬青说：“看十妹怎么做！”
冬青对大姨娘来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见释一刀不说话，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会儿一听释一刀要自己去打探，顿时大喜，笑着说了个“是”，放轻脚步向外走去。
片刻后，她又去而复返：“江崖霜姑娘，是大伯母，她刚刚出去了。”
释一刀正拍着他脸颊的手一停，问道：“姑姑离开时，脸色如何？”
冬青想了想，说道：“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不愧是高人。
释一刀若有所思。
又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
释一刀压低声音，“赶紧过去瞧瞧！”
冬青连忙退了出去，片刻后又回来道：“是释一刀姑娘，是十姑娘。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鹤皮大褂，和朱桃一起下楼来。”
释一刀露出思索之色。
十娘每次上楼，都会“咚咚咚”地踩在地板上，可她今天却不一样，走起路来这么轻，而且，她出来的时候，没有带百花香烛，也没有带香烛，为什么要带着小侍女朱桃？还是说，这件事跟姑姑的事情有关系？
正想着，释一刀已到：“快去查探一下，看看十姑娘要往何处走！”
冬青点了点头，悄悄离开了。
等冬青回来，释一刀已经解决了一只蝙蝠。
“释一刀少奶奶，十少奶奶去找四少奶奶了。”她神色肃穆，“奴婢本想跟着她们，看看她们到底说了什么，奈何四姨娘的下人守在门口，奴婢不敢进去。”
三年前，十娘将释一刀推到地上，大夫人在外人面前，说什么“地面滑了，释一刀摔倒了”，可在大夫人面前，她就撒起娇来了。都说大少爷惯着小妾，这些姑娘们不但养成了骄横的性子，一点兄弟姐妹的情谊都没有，一点大小姐的风范都没有。他不敢说什么。
四姨娘杨氏，是大少爷在陕西当差时，上面派来的，等大少爷发现有这样的人物时，四姨娘已经怀孕了，大少爷的薪水，还有家里给她的钱，她都要管。大夫人想了想，派了吕氏这个最美的丫鬟过去。他一看，就很喜欢。吕氏的肚子很快就鼓了起来。大夫人在宝宝出生之前，就把吕氏定为五房。谁知，五姨娘长得虽美，性子却柔柔弱弱的，三两下就被四姨娘给压制住了。大夫人看在眼里，便从丫环里再寻出一个鲁氏，送给大夫人，给大夫人生下了十二娘子。那时候，林梦雅的父亲，已经是福建的布政使了，他们三个，都是在父亲的手下长大的。因此事，便被安排到了绿云楼，有大夫人派来的能干的婢女负责看管。至于四妾杨氏，因为教子无方，被大夫人惩罚，跪在了祠堂里。
因为天寒地冻，四姨娘在宗祠前面的青砖地上跪了一晚后，就病倒了，搬到了双杏院旁边的一间两室的偏厅中。
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来，十娘见过四姨太几次。没想到，在大伯母离开后，她却跑到了四伯母的住处。
释一刀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巧合。
而且，四姨妈还派了丫鬟在外面等着。
她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去找一个方形的盒子，把这两条线放进去。”
冬青有些诧异：“你要自己去？”
释一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我是来拜见大夫人的，所以才把这张纸条带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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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一刀一到，大夫人的屋子里就已经热闹非凡了。
紫薇和紫苑两个人站在大夫人跟前，手里拿着一副字画，五娘靠在大夫人身边，指着那副字画道：“你看，这字漂亮不，是我临摹的。而且，这幅画是模仿王羲之的草书，写得很好。”
大夫人面带微笑，连连点头，似乎对自己面前的这副画非常满意。
见着释一刀进来，大夫人挥了挥手：“来，让我看看你妹妹的画。”
写得好快啊！
释一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笑着跟大夫人打了声招呼，又跟五娘打了个招呼：“这是绣花的？好快的速度！”
五娘还了一礼，笑眯眯地说：“我是因为要给大姐一家送寿礼，才急匆匆地跑过来的。我只是担心，我做的不够好，会影响到你的绣工。”
“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六尺多宽的宣纸上，有楷书，有篆书，有篆书，有行书，有草书，有大小小楷，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看得人眼花缭乱。
且不说他的书法造诣，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敬佩。
想不到，五娘的字写得这么好。
大夫人也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母亲谬赞了。”
大夫人便吩咐紫薇、紫苑，将那幅字递给她：“按照这幅来绣花！”
释一刀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是”。
大夫人指着那盒子道：“这是……”
“这是为庥哥准备的。”释一刀笑嘻嘻地道。
老板娘闻言，双眼放光，说道：“给我看看。”
琥珀闻言，连忙打开盒子，双手奉上。
两条白，蓝，黑，红，黄，五彩，五彩，五彩，安静的放在红色绒盒中。仔细一看，那两根银线，赫然是一根梅花形的银线，银线的中心，是五只硕大的蝙蝠。
“好厉害。”大夫人拿在手中，赞叹道，“光是这两条线，释一刀的针线活，放眼整个杭州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五娘闻言，眼睛一亮。
释一刀微笑道：“我能有这种本事，多亏了你从杭州城请了个师父。”
大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你去给那两个小妾送过去！时间不早了！”
释一刀含笑称是，刚要躬身告退，便有侍女来报，十娘已经到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连大夫人，也皱了皱眉头。
因为三年前她跟四姨娘去祭祖时，因为感冒而出了气喘，所以一入冬，大夫人就会把她从晨昏定省中拉出来。
释一刀想起自己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隐隐感觉到，十娘的突然出现，似乎另有隐情。
“赶紧把人请进来，别被寒风一吹，又要气喘吁吁了！”大夫人对着身边的小丫头吩咐道，不过语气中还是有些不屑。
房间里的人都在东张西望，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多时，一个身穿灰色丝质长袍的侍女，就被带了进来。
释一刀愣了愣。
她从四夫人那里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一身衣服……
小丫头小心翼翼地把她身上的斗篷脱下来，里面是一条青色的刻丝褙子，看起来还算新。
“女儿给娘亲请安。”她对着大夫人盈盈一拜。
大夫人见她躬身行礼，这才抬起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她一边说，一边对一旁的许嬷嬷道：“去，给十姑娘熬一碗姜汤。她的身体很虚弱，不像五娘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哪像释一刀，还没到冬天，她就已经穿上了棉袄，我一点都不担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言语间充满了关切，可是在释一刀的耳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五娘闻言，扯了扯大夫人的袖子，道：“我都这么大了，你还用这种话来训斥我？我才不会这么做呢，十妹，你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着，释一刀妹这么听话，你就放心吧。”
“你看，我都被你晃晕了。这不是猴子是什么？”
众人都笑了。
倒是释一刀，向十娘施了一礼。
十娘一直绷着的脸，露出一丝笑意，浓密的眉毛，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美得让人窒息。
释一刀看到这一幕，顿时紧张起来。
他想起了初见四姨太的时候。
当时也是寒冬腊月，四姨娘穿着一身鲜绿的刻丝褙子，外罩一身猩红白貂披风，提着一只宝青花雕花鸟，款款而来。
她刚刚醒来，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是不是神志不清，梦见一位古代仕女从画中走下。当四姨太温柔的手摸上她的额头时，她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释一刀想起她那张慈爱的脸庞：“苦命的小家伙，都怪我们十娘不好。我会让她向你道歉的。”
四姨娘说到这里，两条细细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似乎很是担忧。
不过，四姨娘还没离开自己的小院，就被许夫人喊到了大夫人的房间。自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四姨太了，也不知四姨太长什么样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就浑身一哆嗦。
十娘身上穿着的，正是四姨娘曾经穿过的，只是有些年头了……
释一刀还没来得及细思，十娘就迎了上来：“姐姐也来了！”
“我要见段姨娘，也要见袁姨娘。”释一刀在大夫人面前，从未叫过段氏。
十娘颔首微笑。
释一刀借着这个机会，跟大夫人打了声招呼：“妈，那我先走了。”
大夫人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十娘身上，茫然地点点头。
释一刀松了一口气，赶紧和琥珀一起离开。
就在门帘落下的一瞬间，十娘的声音传来：“……我想着今天天气转凉，不知您身子可好，便来看一看。”
她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
琥珀一言不发，急急忙忙的跟在释一刀身后，出了大夫人的屋子，又叫道：“姑娘，你最好穿上斗篷！”
释一刀这才放慢了速度，往那两个小妾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