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海龙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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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龙堂是奉器城内达官贵胄的聚集地,私下素有“小庙堂”之称。
酒家地处城东,四层半高,建在一座山丘的半山腰处。位势不低,据说最初落成时,楼宇竟然超过了琉璃殿顶。于是坊间就有人传,海龙堂身后之人有“睥睨丹霄”之嫌。
这声音越传越大,眼见有走入高阁之势。于是一天,海龙堂的老板趁奉器还睡眼惺忪的时候,独一人爬上了楼顶。挽起衣袖、挥起斧头,一下一下,将屋顶上沿造设精致的飞鱼劈了个光。可一看,琉璃所铸的狻猊仍在自己脚下!如此,干脆来到最高阁的凉亭,对准承重的梁柱一斧头就劈下去。
那日清晨,待人们醒来时,就见山丘上的酒家屋顶斜倚着山体,原是五层的建筑生生变成了四层半。
后来工匠前来,将废弃的土木清理一空,又经察验发现这屋顶坐落处扎实稳健、倾斜之势又别具一格。于是重新计算修筑,将其稳定一番,竟保留下来,为整所建筑叩上了一顶稳稳的官帽。
后就有说这个传言恐不真:一个商贾老板又不是练武的,怎么可能一人一斧就将屋顶给掀了?再说本是坊间戏言,怎么就闹得个风生水起?还有说其实这海龙堂是王室产业,自己压自己一头,没什么大不了。
一来二去,真相寥寥,倒是免费为新成的酒家亮了名号。
不过,海龙堂作为酒家、风雅所或是议事处,皆可圈可点。山脚下有河,河水轻轻浅浅却与酒家一般口风严谨,将山丘之人的秘密和其下寻常巷陌分割个干净明了。来此之客可在山下自选徒步或乘轿撵上山入门。金辇富丽、花径清幽。酒家厨子们也当真不错,又常请来异域歌舞姬伴饮,得人一掷千金。
所以平日里一入夜,半山腰灯火通明,比起凹处巷陌间的黑灯瞎火,当真有些独领风骚的意思。
北离王大喜之日,海龙堂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侍者听了秦苍所要寻的所在,显然有些震惊,恭敬道:“请姑娘稍做休息,容小的去回禀一声”。
待再归来时,男子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笑脸,但眼神中多了些锐利,扬手道:“请。”
秦苍跟上,穿过悬梯,径直来到第四层。第四层是一众雅间,隔音极好。不知当年建造时在四壁中填入了什么,一经踏上,便觉高挑宽阔的走道竟然将楼下厅堂的热闹与两人的步子声都吸收了去。
雅间之门通顶,与两侧墙身连为一体。门上、墙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侍者却从数个一模一样的大门中娴熟地挑出一扇,轻叩门环。之后,并不待里面人有回应,拉开,再次做出“请”的动作。
当侍者在外将巨幅大门关上,秦苍得见内里是一个不太见光亮的外厅。
大却拥挤。没有人,只塞满了物件。左半部是琳琅满目的兵器;右半部则是堆积成山的字画。这些物件摆放得很随意,东倒西歪,但其上却未见丝毫灰尘。
原来海龙堂不只是个吃饭的地儿,还帮人搞收藏?
正要收回目光,拨开珠帘,往内里走,就听里间一个声音响起来:“你找我?”
“我找海龙堂‘跃’字房的人。”
秦苍答过便想继续前行。不料却被里间的人阻止了:“站在那处即可。”
珠帘后隔着一个走廊,走廊后又挂一扇珠帘,这人此刻就坐在最内的一处案几后。看不清面容,听声音、看身形对方是个五十上下的壮年男子;此时避在层层叠叠内室,又像是待字闺中般羞得见人。
“你找我何事?”
“阁下,竟原少主差我前来。婚事有变,少主恐有危险。还请阁下依照之前约定,营救少主。”
对方听罢,并无应答。一时间,两人连同兵器字画一齐陷入沉寂。
“你怎判得有异样?”
终于,里间男人再次发问。
“今日从祭火坛归来的车辇要回到王宫正门,有东西两条路可行。少主同我说,若是今日从东北方入城则无恙,若从西北行,则需速来此处告知阁下。阁下将会依计,帮助少主。”
“你信得过我?”那人说完,终于放下手中笔。
“兹事体大,少主不会开玩笑。”
“那我为何要信你?”
“我……”秦苍一时语塞。
秦苍与帘幕后之人所说辞藻并不假,这些的的确确是由任晗告知。可是当时慌忙,任晗又像是最后一刻才决心坦白,所以并没有留下什么信物:“我愿留在此地为质。还请阁下速速差人核实,保证少主安全!”
“你想为人质?”内里的人声音不高:“在你看来自己的命是所能献出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可于我,你的生死没有任何意义。”
“少主的安危重要!九泽暗部怕早有动作,西齐使臣也暗藏私心。此时阁下应该宁信其有!”
对方似乎依旧不多相信:“你是少主的什么人?”
“在下……是少主的朋友。”
“朋友?那你是瑞熙王何人?”
秦苍抬眼望去,内里之人也正在望着自己。
“你说西齐使臣暗藏私心,该是指瑞熙王。可我怎么听说,瑞熙王是个贪图享乐,满眼红袖之人?他将自己的发妻打发回家,却马不停蹄招了舞姬侍奉左右。你是真担心少主安危,还是想借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嫁祸陆歇,再借少主的手擒下他呢?瑞熙王妃。”
秦苍一怔,对方早知她身份。
这处是任晗信得过的人,便是萧氏一族的支持者。此刻,这人话语间偏袒陆歇,是故意试探自己,还是他们当真未能甄别到陆歇的身份立场?
“你们便这么相信一个外臣?既然你已知晓我是瑞熙王妃,待查明陆歇心中另有迂回,便可用我的命作威胁。”
如果他们确定陆歇是九泽的同伙,那自己现在定被当做其党羽。当真羊入虎口。可是,这是现在秦苍能想到的,唯一能递上情报的办法,只得咬死。
不过她的这番“大义”,顷刻被对方打碎。
“还能想着将你送离是非之地,不得不说瑞熙王对你倒有些情谊。但今日大势所向,他已无力阻止。况且他为了与九泽达成合作,吞饮毒物,需每日服下解药方可维系性命。断不会在此时让之前努力付诸东流。”
毒物?解药?这人所说秦苍竟都不知晓。
“少主将此处告知于你,或许有她的考量。但瑞熙王背叛北离,今日又挟持王上,你作为他身侧之人本不该活命。”
陆歇?挟持王上?
“你是说眼下归城的队伍已被挟持?那你们为何不去救驾?”问完,秦苍又觉不对:“不可能!若陆歇如此,便是西齐明着要向北离宣战。九泽尚未直接亮剑,西齐作何理由与其为伍?”
“瑞熙王妃在此处慷慨陈词无用。我无法相信你。不过,你既然有胆量前来,那我便实话告知:少主自然重要,但城中现可以调配的人手不够。我所要护的是北离王,而北离王并未前去祭火,亦不在归城的队伍当中。你若心向北离、想救少主,不是不可。只是不知瑞熙王妃有无这份实力。”
“阁下请讲,秦苍愿闻其详。”
“挟持者有言,若王上在日落前尚未宣布退位,他们将在王宫正南门处放出天灯。天灯一经放飞,其潜伏在城中同伙便会屠城。此刻,我们的人已四处埋伏。但对王宫内的逆贼却不想打草惊蛇。若你能拔除他们在城楼上的哨位,阻止他们发出信号。那我们便有机会一举将其歼灭。”
这说辞可与晨间前来海龙堂的密报者所述,并不全然一致。且进入王宫、拔除哨位皆事关重大,为何要用一个不多信任的人去做?
不过,秦苍尚且不知其后缘由:“好,我愿一试。只是,我回答了阁下的问题,也愿依阁下之计行动。阁下可否告知我你是谁?”
那人听罢,站起身。将桌台前尚未完成的字画压好,一展衣冠,朝秦苍走来,行进间自带一股霸道气势。
掀开两处珠帘,见眼前女子并不避让,依旧仰头望着自己,心想这人倒是有些骨气。男人道:“你不认得我?”
“我该认得你吗?”
“在下李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