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是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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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石榴，名满天下。
陆西泠在这个时代第一次吃石榴就是同阿娘一起享用供果的时候。
寺院规矩，众人平等，凡物要先以佛祖为先，待佛祖吃完了，或是有贵人家送新的来了，换下来的食物才能给善男信女们吃。
故而糕点，酥果，素鱼素鸭大多不是凉了就是糠了，味道微涩。
石榴则不然，一到石榴季，簪缨官眷之家多会夹带着石榴过来，他们换的勤，既满足了善男信女们的发愿之心，也顺带着满足了自己口腹之欲。
京城的石榴甜，颗粒大，汁水足，年纪大的信众们嫌太甜吃的少，太师慈爱，以陆西泠还在长身体为由都送了过来。
每回都是阿娘耐着心思给陆西泠一一连皮带丝的剥开，挖出来一碗石榴肉给她用勺子舀着吃。
陆西泠强挤出个安慰人的笑来，说道：“小时候被惯坏了。后来手越长大越笨，字写的也不好，石榴也剥不开，唯独做饭差强人意。”
再后来，她干脆不吃石榴了，光是看见心就不爽利。
白烨双手捧起起她的脸，抹的指尖湿润滚烫，烫的他整颗心跟着疼，他这人不大会说好听的，每回要说都觉得羞赧非常，今日却想也没想，声线温柔。
“没关系，我的西泠手虽笨脑袋却清醒，眼光也好，选了一个头脑厉害，四肢更厉害的郎君，以后无论是石榴也好，还是其他的鱼虾蟹钳也罢，自有我帮你去剥开。”
陆西泠破涕为笑，毫无用处的推了人一拳，“郎君到底是在哄人还是在自夸？”
白烨也笑了：“陈述事实而已。”
往常只有自己不要脸的份儿，哪能在没成亲之前就让人占了上风的。
陆西泠不依，眉眼灵动道：“郎君的手握刀捉贼、舞文弄墨是一顶一，但就怕上风口呆久了，日常琐事只会自吹自擂了。”白烨嘴角笑意愈浓，微微俯身在陆西泠耳边哑声说了什么，下一刻，陆西泠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调戏了小娘子的男人笑的胸腔都跟着震动，陆西泠听得外面一声呼唤，站起身连一句“登徒子”还没道出来，紧张兮兮的就跑走了。
——“你怎么了？”
——“阿泠姐的耳朵好红啊。”
白烨笑的更大声了。
陆西泠也笑，笑着笑着就醒了。
窗外的柳树叶打着旋的钻进房间，连同第一缕秋风也一齐钻进了被窝。
陆西泠垂着睫羽打了个寒颤。
“原来是梦啊……”
“阿泠，宋夫人来了！”豆芽在门口呼唤道：“快点起床了！宋夫人送来好多石榴呢！”
听到呼唤，陆西泠也不耽搁时间了，连忙趿拉着鞋子简单梳洗了一番。
进花厅时，宋夫人和豆芽正对着一筐石榴聊京城的新鲜事。
一见陆西泠来了，宋夫人眉开眼笑，一抬手便招呼着人过去。
“从前鹤之在家中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行，你们小孩儿们觉就是多。”
陆西泠看着一筐的石榴，脑子里却不转了，得是豆芽喊了好几声，这人才反映过劲儿来。
“阿泠平时见到好吃食脑子里早就冒出九九八十一种吃法了，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豆芽道了这么一句，瞅了瞅宋夫人。
宋夫人也诧异的很，今天陆西泠的脸色看起来可不大好，就……和她早上刚起来那阵很像。
宋夫人转移话题，笑呵呵的让豆芽将石榴带厨房去，等人一走，她这才拍了拍陆西泠的手。
“你怎么了？这几天天气忽冷忽热，别是发了寒还挺着。”
她就怕这孩子随了她父母的脾气，可现在看来陆西泠分明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陆西泠恍惚了一会儿，笑道：“我没事的，就是睡多了。”
睡多了也是原因之一。
这几天酒楼里的调料汁都已经做完，正经能撑个三四天，这三四天里她便可以安心的在家里睡几个懒觉，等过了午食再去便来得及。
她这么说宋夫人自然不信的，可也不愿再继续往下问，于是又岔开话题聊了些别的。
正说着，外面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一声尖叫，惊的二人周身一齐抖动了下。
说是尖叫也不确切，其实是怒喊，喊声自丹田而出，像是悔天恨地的哭诉。
陆西泠今天本就心慌的很，听见这一声脸色顿时惨白。
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宋夫人，此时也眉头一紧，反握着陆西泠的手里满是细汗。
“我出去看看。”陆西泠起身往外面去寻。
哭喊的声音早已寻不到了，可满街上多了不少窜动的人流，人流子北向南，似乎是朝着他们来的。
上一回见到这么大的阵仗还是疯王在世的时候。
如今又是什么一回事儿？
陆西泠抱着手，见百姓一面向她而来，一面又越过了她，朝着永王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的心登时“咯噔”了一下。
眨眼间，陆西泠注意到了他们手上的白菜叶子，还有臭鸡蛋，还有那些发了霉的看不出是什么粮食的食物。
可惜，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又或者说，即便她看出来也无法上前做些什么。
百姓们掏出菜叶子、臭鸡蛋、还有那些不知所物，愤怒的将她们扔向了永王府的匾额上。
陆西泠倒吸了一口寒气。
一想到宅中还坐着宋夫人，这件事万万是不能被她看见的，她赶忙合上了宅门。
骂骂咧咧的声音实在混杂，她提着裙子跑到了末尾的人跟前，推拉了好半天才听得那人一句话。
“永王叛逃了！”
一道惊雷闪电仿佛炸裂在了头顶，陆西泠眼前一片花白，差点背过了气去。
叛逃，这怎么可能。
那人也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可就是因为他们太过于相信永王，如今才会对此人失望至极。
“没什么不可能的！前方的差使都来信了！永王在白沙岭不敌北疆王，已经投降了！眼下大部队根本找不到永王队伍的身影，这不是叛逃是什么！”
那人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干脆一把推开了陆西泠，拿出手里的鸡蛋就扔向了永王府的匾额。
“啪——”的一声，鸡蛋敲碎在了匾额上，脏兮兮的蛋黄汁液顺着“永”字的横折钩往下流淌。
陆西泠被这样一推向后踉跄了几步。
幸好人后一股坚实的力量将她托住，这才稳住了脚步。
“豆芽……”陆西泠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想哭。
豆芽二话不说，咬着牙扛着人胳膊就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