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白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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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宴筵席刚一散场，陆子晟便动了步子想来找陆西泠。
许久未能进京，在百官之前多露露面表表忠心固然重要，但这些都没有见他的亲侄女重要。
迎着细雨就往外走，刚出了甬道，永王殿下就追了出来，非说要送他一程。
陆子晟纠结再三，奈何不好驳了皇子的面子，只好上车说话。
一路上，陆子晟说的都是政事，等到永王殿下一开口说的却是私事。
“西泠散漫惯了，族豢不是她的归处，还请陆中郎莫要拘了她的自由。”
“悦泠酒肆生意兴隆，上至官署，下至黎民，都很中意她家的食单，虽说现在还没法做大，但假以时日必能登顶。”
“古有云‘我与我周旋，宁作我’，西泠若为男儿，必身怀驰骋疆场的豪气，可她不是，纵使不是，也有一身侠肝义胆，侄儿不瞒二叔，昨夜的御膳便是出自西泠之手，我、我事先不知，若知道必不会让她涉险。”
听听。
当初永王找上他，他便预感到这人并非只是想还他那位先皇后堂妹的恩情，而是另有所图！
此次进京，他便刻意回避着和贞与皇子之间的私人情怨，然而，白烨不允许。
非但不准他回避，还变着花样提醒着他哪里才是和贞最合适的地方。
哪里？
反正不是宫里！
他堂妹做皇后的那段日子并不快乐，累着一族的人也跟着遭殃，他委实不想让家中小辈跟着步入后尘。
“二叔放心，将来我不会继承大统，待四海平定，外患消除，封地也自可选择离蜀中相近的地方。”
陆子晟按着手中的刀柄，犹豫了一会儿。
纵使心中千万个不愿，他也不想坏了小侄女的姻缘。
和贞父母走的早，她一个人藏了许多心事却从不与族中的人诉苦，陆子晟早盼着她能找个贴心的夫郎了，到时想哭便哭，想闹便闹，就和同龄人一样。
陆子晟松开剑柄，叹气道：“和贞她愿意回蜀中开店吗？”
若是和贞愿意回去，且蜀中再变成白烨的封地，那族中人对这门亲事也不是不能接受。
白烨抿了抿唇，双手置在膝上。
片刻，陆子晟眼见着他摇了摇头，道了句“不知”，顿时气血上涌。
陆子晟按捺着火气问道：“那和贞与殿下？”
“西泠她心思并不在儿女情长上。”
陆子晟震惊。
白家的情种老爹怎么生出来这样混不吝的呆瓜！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这人怎么好意思叫自己二叔！谁是他二叔！
白烨的才气、豪气、痞气兼而有之，哪怕做不了皇帝，也是拜将封侯之姿。
陆子晟之前还担心这样的将帅之才心思莽撞，不解风情，会误了和贞的年华。
如今一看他不是不解风情，而是太解了，徐徐图之也没有这样子的做法。
连如何追女郎都不会追。
陆子晟才不会可怜他！
但……
“二叔还没尝过侄女的手艺，快尝尝看，不然菜凉了味道就变了。”
不需要额外张罗，要是她举止太过殷勤，只怕陆子晟会呆的不自在。
故而，陆西泠准备的都是些家常小菜。
“这是侄女用芫荽根腌制的咸菜，俗话说人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二叔瞧瞧，侄女在市井中是不是也很有风骨？”
陆子晟被小女娘讨好的模样逗笑。
她做的菜根咸香可口，谁咬不得？再配上一口三腊合蒸，简直开怀的很。
陆子晟又品尝了另外几道菜。
蓑衣黄瓜酸辣爽脆。
凤梨鸭片美味可口。
小吊梨汤不必说，自来是滋补上品，面前的这盅汤汁粘稠，浓而不凝，味甜而不冲，口感滑而不腻。
饮上一口，满口的丝滑，压了火气，消了暑气，人也轻松了许多。
更让他惊喜的是，陆西泠刀工了得，黄瓜片切得真的如蓑衣一般片叶不断，轻挑起一端，陆子晟都舍不得从中间夹开。
他家小和贞若为男儿，说不定还真的能当个驰骋沙场的武将。
陆西泠憋不住笑道：“这道菜没什么刀工的，一根竹箸，一把刀便能切出来了，瞧二叔说的，好似我切的不是黄瓜，而是敌兵。”
安静的酒肆后院相继迸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
角门外的马车缓缓向南。
陆子晟耳朵灵敏，听出了门外轮骨的熟悉，到底轻咳了一声道：“过些日子二殿下要领兵出征，二叔我亦要带兵去荡平楚王的狼子野心，天下安稳不远矣。”
陆西泠心里咯噔一下。
她今天忙的脚打后脑勺，为的就是不想起那人，结果竟被二叔一句话乱了阵脚。
抠手指的小动作尽数落在了陆子晟眼中。
年近五巡的老油条立刻看出了小侄女的心思。
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小女娘已经长大，再说下去只怕和贞下回便不再欢迎他了。
“今早确实听国子监的学生们聊及此事。”
陆子晟剑眉一皱，很是看不上国子监的那帮清淡之人。
“那些国子监的学生一个个的喊打喊杀，那是他们没上过战场。”
“呵呵，他们这么有能耐怎么不叫他们去，面对北疆人的铁骑他们敢叫嚣吗？屁都不敢放一个！”
“哼~哼~只会打自家人心思的窝里横！”
陆西泠抿唇。
怎么说起国子监的人，二叔反应这么大。
他的反应能不大吗？
昨夜里和贞甘心在尚食局帮厨，帮的是还不是梅子远的忙。
细数京城里难有的陆家至交。
宋琢玉家也是靠不住的，来京城这么久也不知递封信告知他和贞的情况！
陆子晟微微攥拳。
不得行。
还是带着和贞回蜀中他才安心。
“三月初我在军中收到了你表姑母的来信，听说蜀地有位话事人死咬着他们不放，端着脏水就往他们身上泼，硬说是受陆家人的意思才发动的民众起义。”
陆西泠点头。
这人便该是那妖道的得意门生了。
“好在你表姑母力排众议，当街扯了那些人的脸面，这才平息了下来，后来听说沈大人被了派过去，我便知道朝廷已经得知了此事。”
“原本我还担心朝廷不明就里要把责任安在陆家的头上，不过后来你表姑母来信说话事人已经缉拿归案了，我才知我对白家人是小人之心了。”
“圣人清明通达，为人宽厚，沈大人断案如神，我更是放心，如今陛下已升任沈大人为蜀中的布政使，想来你表姑母他们可以安稳度日了。”
“陆家众人虽没有彻底官复原名，却也可以活在天光之下，我已经满足。你的县主身份也还作数，我知道你不在意那些虚名，但总归是件高兴事。”
陆西泠道：“侄女知道，侄女能恢复身份，便说明族中家人的处境在一点点变好，侄女很开心。”
陆子晟甚至欣慰，趁机道：“你表姑母在信中很惦记你，但她不敢给你写信，怕你人在外面还要忧心家里的情况。”
“你有主意是好事，但也别忘了有空回家里去看看。”
陆西泠吞咽了下，仿佛先前对她一通彩虹屁输出的二叔只是个幻象，现在这个对着她尊尊教诲的才是二叔的本体。
一秒切换乖顺模样，陆西泠福身道：“是……侄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