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美梦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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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友忠坐在筵席的末位上,举着酒杯沉浸在延英殿的紫柱金梁和檐牙高啄的美轮美奂中。
这是天下的王才能日日看到的情景,而尊贵的天下之主不是他的主子。
饮下一杯苦酒。
此情此景,王友忠不由得就回想起了主仆二人谋划隐忍的前半生。
前半生的大周不缺名将,更不缺贤才,但天地不仁,王位上没有一个能够卧薪尝胆的好皇帝。
边境肆虐,海运崩溃,先帝之考妣暴虐愚蠢,先帝又偏信妖道将天下治理的混乱不堪。
而如此德不配位的两个人竟然可以坐拥大周百年江山。
反之他家王爷,智勇双全,有胆有识,论谋略论野心都不输给正统的皇脉,只因他是个异姓王就被想当然的认为他不配坐上金銮殿的宝座上。
握着酒杯骨节微微泛白。
后来。
他们也看清楚这天下的面貌了。
既然做皇帝的都不爱惜臣子,他的主子又何必为了惜才爱才步步退让。
托了疯王的福,他的主子早在多年前以前就拥有了可以对抗朝廷的军队,只可惜府中老夫人前年才去,这两年楚王只能披麻戴孝、隐忍不发。
可没想到,竟然让狄北蛮夷捷足先登了,枉他主子含垢饮辱许多年!
舞月奏起,筵席开场,王友忠默默低下了头。
既然这天下可以改姓白,又为何不能改姓赵?今时今日,他就要替他的主子见证大周的颠覆。
白家人不是千方百计的想要甩开蛮夷的标签吗?他偏不如他们的愿!
只要庆帝吃下今晚的御膳,加之汗血宝马的刺激,他的行为只会比当初的疯王还要狂上百倍。
到时候王爷安插在宫内的暗探出手,以勤王之名便可将白家人彻底拽下皇位!
舞乐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王友忠眼看着胡人推着巨大的铁笼缓缓走进大殿。
心跳在这一刻停滞。
只见庆帝夹起了一块竹荪放入口中,严肃的面庞在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群臣举杯同庆,庆帝一挥手,便有使臣上前站在铁笼两侧,只等一声令下,掀开蒙罩。
赤色的骏马在恍如白昼的灯光下暴露无遗。
与骏马一同出现在还有一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驯兽师。
王友忠心头一震。
就是现在。
驯兽师余光扫过王友忠的眼色,笑相变虎相,一鞭抽在了汗血宝马的身上。
马声嘶吼似云雷,马身红色的印记愈发明显了起来,牢笼在这一刻被冲破!
只要马儿冲出来,不出半炷香的时间,药效上头,白溯便能凶相毕露。
一阵喧哗中,王友忠拍案而起:王爷,老奴今天就为您踏出一条天路来!
眨眼间,门口的暗影起起伏伏,在月光和灯光下忽明忽暗。
袖中的飞刀如剑雨砸向玉阶之上,王友忠抬手推倒了最后的明灯,微弱的火光潋滟升起。
他的王,他的军都将如这烈火一样烧亮大周的半边天。
飞刀近在咫尺,可令人没想到的是,下一瞬,庆帝竟蜷着腿猛然一跳,精准的躲过了利刃追击的方向。
王友忠周身一怔。
这不可能。
他知道庆帝不是一般的匹夫,更不是羸弱的帝王,故而麻黄剂量他准备的十分充足,药效非同小可,怎么会。
不对。
还有王爷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和细作。
门口的那些人——
“轰”的一声,四扇殿门发出雷霆般的声音,破碎的月光洒向火光中,红绫银甲在烈焰中宛若索命的鬼差。
王友忠傻了眼。
“这不是王爷的兵……这不是我家的暗卫!”
“白溯!你个、”
话未出口,一支长箭就朝他飞了过来,直接射穿了眼睛。
白烨将弓弩收回桌下,提刀走了上来。
处在大殿里的宫女奴才仓皇的抱成了一团,声音凄惨宛若鬼魅。
这时,一名身穿赤甲铁靴的男子手握弯刀阔步趟着血路而来。
凄厉的声音戛然而止,王友忠的后脖颈被人轻而易举的拎了起来,衣领勒紧了他的咽喉。
门外刀光剑影,舞着弯刀的将士们虎虎生威,押解着黑衣站在夏夜里。
铁靴踏过尸身,一招手,端着太平缸的侍卫从殿门两边冲了进来。
火光变得微弱,男人沧桑强劲的面容却愈加清晰。
“末将秋南道中郎将陆子晟前来救驾!”
——
“火好像小了一点了。”鹅蛋脸的说道。
新昌宫内,陆西泠攥着手看向天边熠熠发光的金凤。
好似是小了些。
“姑娘站了许久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陆西泠摇摇头。
老师授她诗书礼义,不是让她当个逃兵弃老师于不顾的。她虽知道刀尖无言,一旦涉及朝堂纷争便是万劫不复,但她也有自己原则。
菜品重做便不能再尚食局内,太引人注目了。
深宫内外,她能求助的只有小公主。
“愿菩萨保佑公主他们平安无事。”鹅蛋脸的婢子双手合十道。
陆西泠站在夜风里,不知道怎么的竟生出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来。
生命当真脆弱又无常,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成了!成了!阿泠啊!”
一声呼唤叫醒了陆西泠。
陆西泠一见是梁辰搀着梅子远走了过来,忙三步并两步地迎了上去。
“老师慢点。”
梅子远摆摆手,拉起陆西泠的手激动到:“成了!”
“我知道。”陆西泠点头:“火势已消,陛下他们赌赢了。”
“不、”
“什么?难道不是?”
这回便是小婢子也急了,呜咽着跳脚道:“什么不是?不是什么?是我家公主出事了吗,呜呜呜——”
“不是公主。”梅子远没好气的呵斥一声,见小婢子哭声被吓了回去,这才拍着陆西泠的手说道:“是你叔父来救驾了!你们家要成了!”
关于秋南道的叔父陆西泠有些印象,但不多。
她自小见这位叔父便长着一张严肃的脸,说起话来敛容屏气的,从不和小辈们开玩笑。
族中的小孩都怕他,只有陆西泠不怕。
“叔父……怎么会来……”
秋南道距离京城百余里地,陆子晟又不是齐天大圣能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
陆西泠倏忽想起自己“烽火戏诸侯”的理论来。
梅子远轻敲她的脑袋瓜,嗔怪道:“傻孩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是二殿下!”
“白烨?”陆西泠抿住唇,当着外人面叫皇子全名可是有些大不敬了。
“除了二殿下还能有谁?是他请奏了圣上准你叔父进京防卫的!你叔父此行护驾有功,便是你族家都能跟着沾光!”
梅子远沉吟片刻,道:“傻丫头,你家的风水要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