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掉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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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琢玉黑着一张脸回到了侍郎府。
主院里的婢子见了,顾不得打水就折身将宋侍郎去了书坊的事情禀报给了宋夫人。
爱妻如宝的宋琢玉极少会一进府就扎进书坊。
除非。
他生气了。
宋夫人平日里是母老虎,宋琢玉事事都要依着她来,可一旦宋琢玉不理她了,她反倒心里没了底。
端着一碗悦泠酒肆送来的酥山去书坊示好。
宋琢玉不听悦泠酒肆几个字尚且还有些抵不住酥山冰爽的诱惑,但只一听这四个字,他便是忍不了也得忍了!
“京城里美人如云,玉郎这是厌恶我了吗?”
玉郎也是许久不曾听过了。
美食加娇妻,简直就是双重的诱惑。
加之宋琢玉一个不忍心回过了头,见那面如桃花的心上人泪珠儿连连,他便是真的有气也都被这眼泪给冲散了。
宋琢玉投降了。
好脾气的拉过宋夫人坐在自己腿上,一面替人擦着眼泪,一面说道:“你还好意思哭鼻子,你明明知道那是务观的女儿,你竟然都不告诉我,你是想看着为夫替务观家干着急吗?”
多少个深夜里饱受着没有替务观照顾好女儿的愧疚。
又有多少数不清的白天,他都要冷静的说服自己白烨与民间女子的情愫。
他的煎熬与痛苦,枕边人日日看在眼里,却任由他苦着。
难怪她说与那女娘一见如故,难怪她一说给悦泠酒肆送这送那便来了精神头……
想到二人心里上的落差,宋琢玉咬上怀中佳人的脸蛋,这才算是泄了愤。
当初,不知白手起家的女娘是挚友的孩儿,没有好生照顾一番。
如今既然知道了,断没有再委屈她的道理。
宋琢玉都想好了,不日他就要请明圣上,将陆西泠收为义女环至膝下,再不让她受丁点委屈!
被三请至侍郎府的陆西泠笑了笑,不是安慰,也不是清高。
她要说的皆是真心话。
“没受委屈,真的!您也知道仙客居人心不善,但您看,侄女非但没受委屈,还反将了他们一军呢!”
只一想起仙客居账房那番百口莫辩的样子,陆西泠便觉得浑身舒爽!
宋琢玉吃着陆西泠带过来的烤肉,还是觉得此法不妥。
和贞是女娘,那些做生意的男人又都是豺狼,一次没让他们占到好处,难道次次都能这么幸运吗?
宋琢玉不放心道:“你想做生意我不拦着你,我只是让你住在我府上,这样我们看着你也安心。”
似是怕陆西泠心有顾及,宋琢玉又说道:“你后院的那个婢子也可以一起带过来,你不喜欢别人伺候,便让她一直伺候你也可。”
“伯父——”陆西泠解释道:“她不是我的婢子,是我家账房,脑子灵光着呢。”
在他们眼里,豆芽是买回来的,从身份上来说他们就是主仆。
陆西泠明白他们的想法一时难改,但他们这么说绝不是对豆芽的不尊重。
相反,他们给小丫头安排的也很美满。
只要他们进府,都可以享受独门独院,没人打扰,更没有人敢欺负她们。
这便是陆西泠怎么解释,宋琢玉都不相信她不辛苦了。
宋夫人在一旁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非得亲自下场才堵住了宋琢玉的嘴。
陆西泠见人吃烤肉吃的香喷喷的,便趁机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家里的烤肉生意。
“切片、串串、烧烤分工明确,大户人家规矩多的很呢,还有什么热酱、温酒、炙肉的说法,比侄女家的烤肉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了,还有烧烤架,如今市面上的样式也多了去了,前一阵,我的烧烤架还被工匠模仿呢,眼下都已经被超越了!便是侄女现在都得卖最新款式的烤肉架回来用。”
宋琢玉没意识到这是陆西泠在故意岔开话题,还觉得富人家做烧烤这件事颇为有趣。
最近上朝的时候他也听到过不少。
“尚书大人家里便不是用烧烤架,而是用纯净的小鹅卵石,再衬以松香,随其自凹,色半黄,松美异常不说,炙烤出来的味道也是一顶一的好。”
“不过不在野外,鹅卵石用的次数多了也不够干净,还是炉子省心。”
陆西泠同意:“或是三五好友小聚,闲情雅致,这种鹅卵石烧烤也是上上选。”
话题聊上头,陆西泠便也忘最初的目的了。
吃肉的功夫里又谈起了她和丘主事的葡萄养殖,家里的夏日冷饮,烤肉的秘诀以及烹饪的技巧。
“火候重要,用油同样关键。”陆西泠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越说越起劲:“冷油、温油、热油,热油要热到何种程度,其中一星半点都差不得,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还有调货、选材,亦有讲究,就拿水果来说吧,眼下最新鲜的就是桃子,水蜜桃、油桃、蟠桃……等黄桃熟了的时候,夏天就过去了。”
“十月份螃蟹就肥起来了,咱们一边赏菊一边吃蟹,侄女都想好了,等那时候正好是科举发榜的日子,酒肆里出个大闸蟹宴,定能狠狠的赚一笔!”
“瞧瞧!瞧瞧!”宋夫人听着抚掌道:“瞧咱们和贞多有聪明,小脑瓜灵巧的不像话!”
宋琢玉在旁边只有跟着点头笑的份。
可他心里却不这样想。
当初小女娘一心钻钱眼,他就替白二郎捏了把汗,如今见她里除了钱竟当真只剩下了吃,更是觉得白二郎没希望了。
微风吹过。
暮鼓敲响。
宋琢玉满怀心事的将陆西泠送出门外。
小女娘很是坚持要自己走回去消化消化食,如此,他这个做伯父也不可太强势了。
只是等人一走,他才将胸口的闷气吐了出来。
宋夫人推他一下:“干什么?没相认的时候老是惦记着,相认了怎么还更不放心了?”
宋琢玉搂过颦娘的肩膀,苦笑着走进微风细雨中。
蹦跶着回酒肆的陆西泠心情和宋琢玉全然不同。
她一路走走停停,一会儿买袋炒栗子,一会儿买一兜荔枝蜜饯。
便是走耍杂技的摊位前,都忍不住站定喝彩两句。
全然不理解跟在后面的人有多辛苦。
白烨站在墙角,看着还似二八年华的女娘笑容灿烂,正冲着台上的艺人吹口哨。
这一刻,他忽然觉离恨天的仙女也并非是彻底的断情绝爱,她好似也是眷恋红尘的,只是那份眷恋与眷顾不曾落在他希冀的地方罢了。
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这人委实心大的很,刚得罪了仙客居就敢大摇大摆的穿梭在洛水两岸,是当真不知道那些人动起龌龊心思后手段是有多么的狠辣吗。
追随着光的残辉,穿着胡服的女娘顶着小雨跑回了家中。
这一场夏日的雨从追逐人影的密线,逐渐变成了大珠小珠落玉盘。
白烨走到悦泠酒肆的门口,见门上挂着的歇业牌子,到底是没有再抬起敲门的手。
抱着手臂站了片刻,白烨扭头转身,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
门脚边上,不知何时立了一把十二骨的云梅催雪伞,白烨的指尖微凉,触碰在伞柄上的那一刻,却好似还能感受到那人手心恰到好处的温热。
雨势没有变小。
他却在心上搭起了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