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春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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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陆西泠所料。
温婉的这次离开并非是刻意的离家出走，而是得知了她表哥已到京城后的冲动之举。
假山空间闭塞，方才她还没来得及吸一大口空气就被人拖了进来，现在夏日炎炎又没有风，在这么狭窄的地方站两个人委实憋得慌。
陆西泠微微偏头瞄着头顶上方的男人。
冰坨一样的脸，狭长的眸子晦暗不明。
陆西泠只盯了一会儿就脖子酸，刚扭了一下，一只温热的大手就附了上来，有一下没一下揉捏着酸痛的颈椎。
两辈子了，陆西泠头回觉着脸热。
不一会儿，下面传来了谈话声，是温婉的。
“你来京城还躲着我，京城能有多大，你当真以为你能躲的过去吗？”
她这一问，不知道裴郎君会不会觉得惊讶，但陆西泠是真的觉得“林妹妹”刚起来了。
“你我早已是云泥之别，你又何必纠缠。”
“可你当初明明不是这么说的！”柔弱中带着强硬的哭腔：“当初说好了，等你一举高中就来府上提亲，到时候、”
“到时候让你跟我去外面受苦吗？婉儿，你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可知柴米油盐贵？即便我将最好的给你，可那些比起你现在的日子，比起、比起你以后应该享受的日子，都不过是皮毛耳……”
“你……你哪里能受得了那些苦。”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能！”
裴郎君听了，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那仆射大人怎么办，你的族人怎么办，我已身如飘零，可我不能让你再步我的后尘，那是害了你。”
“婉儿，人往高处走，你我早已不同，你一个名门千金和我一介寒门之人纠缠在一起对你、对你们家都没有好处。”
“这不是你真心话。”
“裴某句句真心。”
温婉不做声了，只吊着眼角的泪珠儿看着他，不祈求他的怜悯，也不奢求他突然回心转意。
温婉咬了咬牙说道：“既然为了我好，为何要任凭我父亲将我送给二殿下，你可知道二殿下并非良人？”
“你只知他身份尊贵，却不知他醉酒后行径乖张，那些年来不知打了陆氏女多少次！”
陆西泠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神不自觉的就顺着男子的衣领挪了上去。
估计是恶评听惯了，白二公子的脸上一片淡定，丝毫没有受到这句话半分的影响。
果然，打不死你的都会让你强大……
陆西泠埋下头的瞬间，白烨的目光追随而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慢悠悠的伸出手指，怼在了她的腰间。
那是她的痒痒肉。
这下陆西泠的脸是当真不加掩饰的红了。
憋红的。
反手打了人一下。
白烨却不死心，又明目张胆的怼了上来。
来往数次，两人的闹剧终于被下面两个人的谈话打断。
上一句陆西泠没听见，后面的陆西泠却是听真切了。
裴郎君气红了眼，握紧拳头道：“你父亲竟凉薄至此？让你羊入虎口？”
“表妹……”裴郎君走上前，拉起温婉的手，轻轻的揉搓着。
他简直不敢想象，若他当真放弃了科考，放弃了见温婉最后一面的念头，那么对温婉而言，今后该会是怎样的万劫不复。
他不舍得伤害一根汗毛的女孩儿，却要被亲生父亲当礼物一样送给一个禽兽！
“咳、”
“什么人？”裴郎君警惕喊道。
陆西泠和白烨对视了一眼，自觉如陆西泠，正准备出去替人扛包，就听见温婉道：“哪有什么人，不就庙里的那些僧人，你若不想管我，直接说就好了，还要顾左右而言他。”
“不是，表妹，我——”
话音被风声吞没。
这样的戛然而止，陆西泠只在话本里看到过，现实场景还是头一回。
她心里痒痒，想探头出去看看。
可惜，身子刚歪到外面，脖子后面的衣领就被人提了起来。
幸好她捂嘴捂的及时，要不然这脸又掉地上了。
远离了爽秋院，陆西泠的心思还挂在你侬我侬的连个人身上。
想起上一世，余光中老先生写给哈雷彗星的诗句——下次你路过，人间已无我。
世间缘法可不就是这样吗。
两个人之间，一旦错过了，有时候可能就是一辈子。
“看到别人家的表哥表妹终成眷侣，怎么，难过了？”
陆西泠周身一震，扭头看向身边的冰坨子。
要难过也是他难过吧。
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又多了一个人误会了惨兮兮的白二公子，陆西泠就不好意思说实话了。
一路上，他扫着她，她也偷摸的瞄着他。
见他脸上仍旧是那副“老子谁也不在乎”的模样，着实让陆西泠放心了不少。
古代婚姻实乃父母之命。
说不好也不好，说好也好。
好比现在，待选的媳妇跟人跑了，白烨一点没感觉。
因为没接触，因为不爱，所以无所谓。
不过。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庙里呢，出现的时间还那么巧。
白烨斜睨一笑：“你猜。”
“幼稚。”
陆西泠才不和他玩呢。
家里的豆芽菜还等她回去做饭，仆射府上的小婢子还在担心受怕。
这些都等她回去忙呢。
“本殿下也饿着呢，正好，一道回去吧。”
这便是又要蹭吃喝的意思了。
陆西泠咬牙跟了上去，一回家就迈进了厨房。
在假山后面闷了一身汗，眼下正需要些冰冰凉凉的饮子解渴。
夏日一到，白日里卖的最好就是冰镇果茶。
茉莉奶绿和西瓜汁一类的都售罄了，陆西泠只好寻求它物解暑。
曾经在一本书里看过一道夏日解暑甜品，名曰春水生。
买来的桃子先用盐巴把表面的绒毛搓掉，再去皮切成小方块，倒入白糖。
上回公主赏赐的香橼还剩一些，做饮子是不够用了，索性挤进去一些汁水调味。
腌制出汁的时间里，陆西泠也没闲着，用醋、酱油、糖、蒜末、姜末、香油拌起了凉面汁。
至于煮面，那自然是交给梁辰了。
她还得另起一口小奶锅熬桃子皮，待汤汁粉红的像女孩儿羞赧的脸颊。
陆西泠愣了下。
不知道当时她的脸会不会也是这个颜色。
一拍脑门，将胡思乱想都赶出去，反手把桃子倒进锅里一起熬制。
有冰就是不一样，大大缩短了出汤晾凉的时间。
等果汁凉透了，她的去皮绿豆也蒸好了。
家里的跑腿小妹这时候也回来了，盯着桌子上的凉面流口水。
陆西泠笑道：“给二殿下盛一碗，剩下的你和梁辰分着吃。”
豆芽一听，乐呵呵的给人端了一碗上去。
哭丧着脸回来。
“怎么了?”陆西泠问道。
小豆芽蔫巴道：“殿下说不够吃，让我多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