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再访孙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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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从临湘港口驶出的一艘小舟中，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称那陆公纪、顾孝则为驽马、驽牛，他们居然以为你在夸他们？哈哈哈哈……”
“最可笑的是那全子璜，樊子昭幸进之辈，实不足论，君以之相比，他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哈哈哈哈……”
船上两个人，一个做文人打扮，一个做客商打扮，正在舟中席地而坐，饮酒高谈。那客商打扮的人一边饮酒，一边大笑不已。
这二人正是庞统与邢道荣，方才二人在船上闲聊，谈到庞统品评江东人物时，邢道荣不禁为之绝倒。
“不不，在下并未有意讥刺三人……”庞统面色有些尴尬，连忙阻止道。
“驽马有逸足之力，驽牛能负重致远。那樊子昭虽智力不多，但好施慕名，亦是一时之选啊。”
“其实人有王霸雄图是才，善于理政治民也是才，至于先登陷阵、折冲樽俎、殖业兴产、教化百姓等等，皆是治国之才。关键是人主能否将之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以萧何、张良那样的贤才，若使之冲锋陷阵，则不如一小卒。以夏育、孟贲这样的勇士，若使之治国理政，则不如一小吏。”
“所以说品评人物，其才不分高下，只看人君能否量才使用了。此三子品格清正，才具虽不佳，但只要得其正位，亦能为国效力。”
陆绩、顾邵、全琮三人，都与庞统相善，他自然不想被邢道荣误会，降低这三个人的评价。
“闻听明府此言，似乎对于品评人物亦有一番心得？且请试言一二。”
此时士大夫中流行品评人物，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各种不在场的第三者，看起来类似后世八卦长舌妇的行为，但在此时却是风雅之举。而品评人物也和讨论天气一样，是社交场合的万能话题。
“夫天下英雄者，不过曹刘二人，余者皆碌碌，何必再论。”
邢道荣见庞统强行转移了话题，无法对陆绩、顾邵、全琮三人继续人身攻击，不由得觉得有些无趣。
“哦？难道吴侯算不得英雄么？”庞统忽然问道。严格来说，他只算周瑜的属下，并不算是孙权的属下。但如今天下三分已定，邢道荣推崇曹刘却忽视孙权，让他不得不有此一问。
“曹刘二公，数经离乱，然则无不旋踵而起。更能得人死力，生死相随。此真英雄也。”
“至于吴侯，未经离乱，而江东诸将吏便欲离心。周公瑾有存亡续绝之功而不见赏；张子布受托孤之重且欲迎曹而不见黜。其连江东文武者，可称贤主，至于英雄之说，吾未见也。”
庞统的问题虽然尖锐，但邢道荣却也毫不避讳。孙权此人，一直在英主和昏主之间反复横跳，更有说法称，江东孙氏三代，孙坚和孙策的缺点是死的太早了，孙权的缺点是死的太晚了。
“这……唉，不如品评一番我东南人物如何。”
庞统想了想，孙权的问题还是多少有些敏感，还是谈谈江东群臣的好。
“说道江东群臣，私以为鲁子敬为人方正，思度宏远，有过人之明。堪为江东人物之冠；其下则为周公瑾，公瑾雅量高致，性度恢廓，而文武筹略亦为万人之英。惜难见大势，其破南郡，虽扬己威与华夏，然于江东无点益。江东无南郡，自可全力北向淮南，若得南郡，则无力向北。彼言取益州，若曹操此时分兵两路，东压吴会，西迫南郡。到那时，江东岂复孙氏所有乎？故以其为子敬之次。”
“至于余者，皆道德文章之士，使激扬文字，寻章摘句，高谈阔论则可，实不足以与论大事也。”
邢道荣对于周瑜和鲁肃是毫不吝惜溢美之辞的，但对于其他人可没那么客气了。
庞统虽然听了有些生气，但想想江东确实除了周瑜鲁肃外没什么人物，便又问道：“昔汉高之得天下也，亦不过以三杰之力。江东得其二，亦以足矣。不知明府以为荆州人物如何？”
“荆州人杰地灵，贤才辈出，天下菁英，半会于此亦。诸葛孔明人中之龙，卿南州士之冠冕。吾才浅陋，焉敢造次？且看数年之间，荆州才俊当尽出也。”
庞统急忙道：“吾虽仕官南郡，然乃周公瑾之功曹，非刘豫州之臣下也。”
邢道荣哈哈大笑道：“斗筲之内，可盛江海否？如今周公瑾病重，若在曹操大军支援到以前，江东不能取得合肥，则在江北寸步难行，而后焉得寸进？”
“至于曹操，却可在淮南屯田，休养生息。以为并吞江南之资也。卿于斯地，才能焉得一展？”
“如今曹操方强，孙刘皆弱，两家必结盟好，联手以抗强敌。若此，鲁子敬必荐足下于荆州，以一展卿胸中所学矣。”
庞统见状，心中其实也有意动，但嘴上却不肯承认。二人一边闲聊，一边顺江而下，数日间便到江东。
这日邢道荣在船头观景，却见眼前忽有一片石滩突出江面，其后更有山峦遮护左右，河流前后萦绕。不由得问道：“此处是何所在？”
庞统出来看了一眼，道：“此处名为采石矶，属秣陵县。”
邢道荣不由得点头道：“观此地势虎踞龙盘，真帝王之基也。”
话音未落便听道岸上传来一阵笑声，道：“孤正欲在此筑城。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二人往案上看去，却见孙权带着数十从者，正在案上。孙权骑着高头大马，手挽强弓。鞍上还挂着几只山鸡、野兔，看来正在此间狩猎，却正好遇上了庞统和邢道荣的船。
当然，邢道荣注意到那兔子皮毛上沾上来的血都发黑了，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这分明是有意制造的偶遇。
那是因为邢道荣现在半独立的状态，亲身来访江东，若是孙权大张旗鼓的亲自出迎，未免太过郑重，使自己落了下风；但若是仅派遣官吏相迎，却又有些怠慢，怕邢道荣心生怨怼，又回到刘备阵营。
因此，孙权才想出来这么一个办法，故意制造一场偶遇，既不会让鄂侯感觉被冷落，又不会坠了江东的威风，可谓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