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有事晏楚清,无事魏安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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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小将军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冷声说道。
众人不知道一直有些寡言的勒泰怎么忽然说这话,俨然一副对自己的说法十分笃定的样子。
勒泰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拿着一根树枝戳着火堆,又低头不言了起来。
带着凉意的风落入火堆,火苗绽放在了勒泰灰蓝色的眼瞳里,似有万般情绪不可排解。
勒泰全名不详,从他的异域长相里就看得出来并非土生土长的巴里国人,不过户籍在巴里,也说得一口流利巴里话,并非可疑人士。
他比晏楚清晚来大半年,当他进来时,晏楚清已然崭露头角,是这沙延军里炙手可热的威武千夫长。
而他不过是无名小卒,理应来说是没有交集的。
直到那日,残阳如血,角声满天。
勒泰是第一次上战场,亲临如此残酷的场景,鲜血将大片土地染红。
低吟,咆哮,怒吼,充斥在他的眼球和脑海中。
伙伴一个个的倒下让他心下悲痛震撼,尤其是那个与他同龄的少年,甚至比他还要小一月,只因为家乡遇灾,家里孩子多,差点都饿死,才毅然决然走了好久才入了被招录后有安抚费的沙延军。
他与勒泰全然不同,他成日里乐观开朗,即使与勒泰这样不善言辞的也能说上话,并且坚信自己能活着回去。
而如今,他就躺在不远处,身下血流如注,只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是在看着勒泰。
勒泰忽然觉得双脚如同灌了水泥一般沉重,眼眶里涌出了泪来。
在这种以命换命的冷兵器战场,走神与胆怯无异于将自己的头置于敌军刀下。
勒泰先前凭借一身武力让别人无法近身,可如今破绽大开,自然被盯上了。
感觉到身后有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勒泰转身直面一把银光大刀,偷袭的竟然是一个敌营小首领级别的男人。
勒泰想后退却抵不过这快刀,眼看着就要落到头上,估摸着自己可能要死相凄惨,勒泰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自己的不体面默哀。
“哐当”
下一瞬,一阵疾风袭来,沙子都飞入了勒泰眼里,让他忍不住紧紧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痛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看见一条棕红马尾甩过冷冽的弧度以及一只穿着黑色长靴的长腿,而刚刚那把来势汹汹的大刀和敌人全都飞到了远处。
他心中一动,抬起头,残阳已经不甚刺眼,他清晰地看见马上人银色泛着血色的面具,身后一把凛冽长枪,那红缨被风吹起,好似确认着主人在战场上的绝对主导地位。
——这便是那如日月之辉的天才晏楚清?
“在战场上,眼泪还是留给你的家人吧。”
清冽的男声从面具后传来,言下之意虽然难听,却不带一丝嘲笑与讥讽,只让勒泰心下一震。
若不是他救了他,流泪的确实便是他年迈的阿公阿婆了。
正欲感谢之际,晏楚清便骑着马闯入了敌方,长枪起落,所到之处无人敢靠近,那身红衣仿若战神在世,令人望而生畏生寒。
勒泰紧紧握住手中器刃,心里狂跳不止,耳旁鼓噪喧嚣,一时分不清是余惊或是别的什么。
晏楚清救下勒泰纯是巧合,余光瞥到那个年轻小兵时她瞬间想起了前世那个刚上战场晏楚清。
心下一动便毫不犹豫顺手救下了他。
救下后才感觉到一丝命运的轮转,原本的命运齿轮竟然又无声无息得转到了一起。
勒泰并非真的无名小卒。
他是大器晚成的代表,虽说是大器晚成,却并非说他前期平庸。
只不过前期的他一直笼罩在晏楚清的光环里,虽然与晏楚清交情不错,自己天赋也很出众,却远比不上天生将领之才的晏楚清,由此而显得黯淡了许多。
不过那一世的晏楚清对勒泰也是有救命之恩,刚来战场的年轻的勒泰亦是被震慑到了,晏楚清当时便救了他一命,因此两个人很有交情在。
虽然二人都是武将,可原主对勒泰的关系用君子之交淡如水来形容更为合适,二人相处得来,却都不是能言善道之人,并没有对彼此太过了解。
尤其原主返回京后,居于上京时,勒泰也代她做了沙延的领导者,近二十年后的沙延都是勒泰去守护的。
勒泰很像晏楚清,却是晏楚清最为羡慕之人,勒泰的肆意盛放是晏楚清的求而不得。
可勒泰十多年后却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沙延,再如何晏楚清便不知道了。
若是她再过十年后去了奉平便能看到奉平皇座之下,真正权掌天下的摄政王,那双灰蓝瞳孔,与勒泰一般无二。
从为了吃上饭而参军的普通小少年,到青年时沙延的实际管理者,再到中年后一人之下的一国摄政王。
勒泰为此做过什么,谋划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爬上高位他用了五十年,跨越了两个国家,实在堪称为优秀的野心家。
可勒泰与传统上的极致野心家和阴谋家不同,他内心有种莫名的坚持。
这种坚持让他不会不择手段,也不会完全失去感性,他在巴里那么多年,对巴里有感情,所以自从他接手奉平,二国之间又得到了几十年的和平发展。
也同时,他也完全把自己放在了奉平国一端,并不因为沙延的经历而不接受身份的转换。
这个勒泰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性都实在是难得,他的存在几乎影响着巴里和奉平两个国家的未来国运。
冥冥之中,即使是宿黎到来,他也还是要得救。
……
如今的勒泰还很是年轻,十六岁的少年已是能带领小队的百夫长。
他不喜欢多说话,只是听见他们议论晏小将军总是心里难以平静。
他回想起晏小将军那张银白肃杀的面具,虽不见真容,却深信不疑,小将军面具下当有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庞。
一如他那在马背上肆意潇洒飞扬的袍角。
这样的小将军,如何会贪恋男色,又如何会为谁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