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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杨柳下赋诗,都是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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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曹行雨简单的叙旧之后,秦楷离开了除妖司,骑上杨柳,赶赴宛州港。

今日,言氏父子乘船往上而走,去玄武山。

秦楷与言平、言重都有过一次谈话,故而今日离别,只有送行这一个目的。

言若青早已在此等候,二人一起送走了言重和言平。

挥手告别后,言若青乘马,秦楷牵马,走在初升柳芽的官道上。

高坐马背,言若青伸手甚至能摸到柳枝,随手折了一段,留在手中玩弄。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秦楷吟起了唐代贺知章的咏柳。

“贺季真估计也想不到,在另外一方天地,也有一座大唐吧。”

言若青听着秦楷吟诗,心中默默记下,回去抄写在书上,与从前秦楷‘写’的诗放在一起。

秦楷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其实是在记诗的媳妇儿,“你记可以,别说是我写的,我没那么大脸,这是大唐贺知章写的。”

言若青不服气道:“又胡说不是?我大唐立国百年,从未听说过有一位叫贺知章的诗人。”

秦楷摇了摇头,“要是换作别人,兴许我是懒得解释的,大诗人的名头,听起来也是不错的,可你终究不同,我从不骗你,我再与你念念贺秘监的诗?”

言若青开心的点着头,“那你牵马慢点,我怕你一下子就念完了。”

秦楷笑道:“此道直通宛州城,长着呢,念不完。”

“话说这位年迈的老人,辞官回乡,回到故里之后,颇有感慨写下一首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像不像我离开了宛州八年,回来隔壁李叔已然成婚育子,小李韩问我是谁的那幕场景?”

言若青又疑问道:“当真不是你写的?”

秦楷郑重的点了点头:“真的啦,我从不骗你的,我再给你说一首贺秘监的诗。

常经绝脉塞,复见断肠流。

送子成今别,令人起昔愁。

陇云晴半雨,边草夏先秋。

万里长城寄,无贻汉国忧。

一首贺老大人的送别边塞诗,当年我读书的时候,偶然读过这首诗,只通其理,不达其情,现在再读出来,别有一番风味。”

“好多边塞诗我其实都有这样的感触,毕竟在军伍待得久了。比如高适的燕歌行。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

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

…………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其中最为感触的便是那句生死歌舞,简直就是差不多的景象。

那年我率领鬼面骑十骑随一队斥候出关打探敌情,却遇敌千人,死里逃生不过十余人归营,结果看到那名斥候队校尉竟然在大帐之中饮酒寻欢作乐。

我一气之下,拿起执戟郎的步槊冲进军帐,给他捅了个穿。”

言若青也忆起往昔:“是啊,那年你书信于我,我当真是怕父亲斩你立军法,毕竟手刃同袍这种事情,很严重。”

秦楷笑道:“那会儿知道个啥,当时不服气的很,不杀了他我不解气,现在我也是不后悔的,其实我还有一件事不曾告诉过你,留下我的,是少帅。”

“少帅北巡,那是我在战场之外与少帅的第一次见面,询问缘由后,少帅拔刀就把我身上的绳子解了,说死者非同袍,汝何罪之有?”

“我是记得少帅的,记得清清楚楚,比在战场上看着他带着先登营冲锋还要清楚,可那会儿我只是刚刚加入鬼面骑的伍长,他想来是不记得我多少的。”

言若青愣了愣:“我怎么记得当初你说是父亲和兄长放了你的?”

秦楷抬眼看了一眼媳妇儿:“那还不是因为你,因为这事还跟父亲置气,我若不这么说,你那气还得再生半年,你是真记仇不骗你。”

言若青拿着柳枝敲打秦楷的头:“你说什么?”

秦楷嘿嘿一笑:“我说媳妇大人是个非常有气度的人,娶了你乃是我秦楷积了八百年的德。”

“行,姑且不与你计较。”言若青收回柳枝,“既然你每次都说那些诗不是你写的,那我考考你,你若能立马说出作诗之人,我便信那些都不是你写的?”

秦楷也翻身上马,两人共乘一骑,“我当年背诗,是连朝代都一起背的,你能问倒我?”

纵马奔驰于杨柳官道。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王之涣!”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王勃。”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杜甫。”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还是杜甫。”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李白。”

“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辛弃疾,这位是宋朝词龙,与上头那三位可并非同朝。”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叶绍翁。”

“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张籍。”

“我是说,我于长安写书信,也如这般诗中人。”

“嗯……知道,我也是。”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李煜。”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王维。”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观。”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李之仪。”

秦楷勒住马绳,停于陵南江畔,杨柳树旁,“我念过的诗,你竟都记得。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言若青手抚杨柳,想的却是遥遥北境,“边草,边草,边草尽来兵老。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明月,明月,胡笳一声愁绝。”

“戴叔伦。”

“你记的比我清楚,我信了,当真不是你写的。”言若青低头略微感伤,“不敢相信,这些诗词歌赋,究竟生在这样一个世界,如果,都是你写的就好了。”

秦楷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吹风再度吹动杨柳,座下杨柳嘶鸣。

“我也希望是我写的,可终究不是,我一人背负不起那座盛唐的诗,这些,都是我偷来的。”

“我也希望全是运气,可终究不是,我一人也背负不起五万人的灵魂,活着,也是我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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