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门外南北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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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身怀破灭世间万千幻象的无上法眼，那么平安医院之中正在发生的事情必定会让他大吃一惊.
此时此地，在阴阳两界之间，飘浮着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幻象空间。它们隔绝于天地，在长久的孤寂之中各自演化，渐渐都变成了最完美的圆形。
不知由于何种原因，它们猛然间靠近，像两个天空中偶遇的肥皂泡一样，乍一相逢，就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每个肥皂泡之中，又各自拥有许许多多个小的肥皂泡。一个小的肥皂泡，就是一幕光怪陆离的幻境.
这两个大的肥皂泡，其中一个较为古老。然而其中却充满了蓬勃的力量，时刻四散着金色的光芒。
而另一个较为年轻的肥皂泡，则给人以死寂般的感观。通体流离着不吉利的黑色，好像下一刻就要破碎.
两个肥皂泡开始了高速的旋转，就如同250亿年后在宇宙中狭路相逢的仙女星系和银河系一样。彼此疯狂的吸引和撕扯着对方，渐渐的就要融为一体。
而随着融合的过程，那些个被裹在其中的小肥皂泡开始了加速破裂。金色和黑色交相侵蚀，最终将要变成一种怪异的灰色.
金色的肥皂泡之中，有无数的仙禽瑞兽优哉游哉的生活着，许多的仙人和上古异族在天空中翱翔。
而在肥皂泡的中央，有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山上没有庙却有座道观、观里有一个老道士，猛然间从静坐中醒来。
他醒来后的做的第一件事是就是伸手去摸自己头上的道冠，然后不出意料的发现道冠已经不见了。
于是他心中大是恼怒，非是因为自己留下的阵眼被人取走，而是因为破阵的人居然懒得把道冠从头上解下来，竟是干脆用利刃割断了自己的头发。
老道士忿忿的想:“算你们这些个兔崽子跑得快，要不然道爷我虽然只是一缕分神，也要让你们晓得什么叫做大道如天大法如炉。”
忿怒之后是愕然。
老道士心想，既然幻阵已破，那么自己就应该继续的沉睡下去。一直等到无数代无数劫后，渐渐消散在此处才是，可自己为何会突然醒来呢？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那些并不存在的的灰尘，轻飘飘的站了起来，迈步出了道观大殿的正门。
门外浓烈的光芒不曾让他的眼睛稍眯，却映出了他半实半虚的躯体。
他随手将头顶上或长或短的乱发盘在了一起，信步来到了观前的悬崖上，向着远方望去。
这一望便大吃一惊，老道看着天边处那渐渐融合的灰色边界，喃喃自语道“有点意思啊！”
他的神识向那个相邻的幻境中一探，随后脸上涌出三分惋惜之色。
再等到他的神识在那里面打了几个滚儿，老道士的神色一点点的严肃了起来，犹豫片刻后跺了跺脚，飘然下山去也。
而在那个黑色肥皂泡的中央，一个被藤蔓和各种寄生植物所包围的石床正静静地坐落在黑森林的深处。
静谧的小河从森林中缓缓淌过，迷雾笼罩着这里，百步之外就已经无法看清。而在小河的边上，站着不知所措的方弃三个。
“这也太像真的了！这幻境是多少万像素的？”
方弃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的不能自己。
他伸手从地上抓起了一只路过的甲虫，任由这个模样狰狞的小家伙在自己掌心中挣扎扭动。
看着它奋力的挥舞着节肢，感受着它细小的触角划过自己指背的所带来的微微痒，心中叹服不已。
他将甲虫扔回到草丛中，这个惊慌的小东西一路狂奔躲藏到草梗间。摇晃了几棵熟悉却不知名的野草，滚落了数颗昨夜凝结的露珠。
一阵微风吹过，无数颗露珠纷纷落下，打湿了方弃脚上的帆布鞋，为趾尖带来了一丝凉意。
“这真的是幻境么？我怎么觉得这里的东西看起来比真实的世界还要清晰些？”方弃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可能是真的？”卷卷沮丧的嘟囔着。
“我们刚刚去看过那张石床的？上面躺着的不就是那个女病人么？”
说起那个女病人，方弃和半夏齐齐一个冷战。
进入到这个幻境没多久，他们就注意到了这张石床。
方才他们两个装着胆子到跟前看了一眼，赫然发现医院中的那个女植物人就躺在上面。
只是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换成了血迹斑斑的公主裙，头上戴着荆棘编就的皇冠，胸前的一束玫瑰早已枯萎。
紫红色的花瓣片片凋落，落在她苍白的皮肤上，乍一看就如同尸斑一样。
“这个幻阵十有八九就是她搞出来的？”卷卷看着那张石床，语气中带着敬佩。
“她真是……真是一个天才”
“怎么可能，她可是个植物人”半夏睁大了眼睛，这一下吃惊不小。
“这倒是不好说呢，植物人又不一定是脑死亡。”
方弃在医院呆的时间够长，各种各样的病人见得多了，对此倒是略知一二。
“前些年你还没来安内医院的时候，我曾经送过一个病人入轮回。
他就是由于手术失败变成了植物人，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去世。
他的鬼魂一路上都在跟我抱怨躺在床上不能动是多么痛苦。
按照他的描述，那最后的两个月时间里，他其实是有意识的。
而且由于身体不能动弹，各项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他甚至能感觉到蚊子的口器刺破自己皮肤所带来的痛感，能听到窗外树叶从枝头落下的声音，可就是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他说胃管杵在食道中的感觉就跟上半身被穿刺了一根铁钎一样，还说即使再舒服的床，连续躺上十天半夜也跟躺在碎玻璃渣上差不多。
他每天都盼着两件事，一是盼护士来帮自己翻身，二是盼自己快点儿死。”
“那货可真能说。”方弃苦笑道。
“怕是把憋了两个月的话都跟我说了，最后是我实在受不了这话唠，一脚把他踹进了轮回门。”
“他不过是在床上躺了两个月，而这个女人可是在床上躺了二十年。”卷卷愈发的惊惧了。
“换了是我早就发疯了，不过也多亏了她有这种能力，要不然这二十年的时光可真是不好捱。”
“你是说，这个幻境是她一点一点儿构建出来的？这可是水磨工夫。”半夏将信将疑。
“没错”卷卷无比坚定的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触发这个幻阵，可是我能感受到这个幻阵的源头就在那张床上。
这里就是这个女人为自己搭建的避难所，也是她梦中最后的失乐园。”
方弃兴奋了起来。“既然事主儿就在眼前，那事情就好办了。我们可不可以去把她叫醒，让她把我们和其它被困在这里的人都放出去？”
“千万别！”卷卷慌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幻阵第一原则，在没有搞清楚幻阵的运行规则之前，切忌和阵内的任何事物发生互动，否则的话会在其中越陷越深。
刚才你摸那个甲虫其实就犯了忌讳，更何况这位阵主被困在自己的肉身中这么久，每日里备受煎熬。
前一阵子我被妈妈关了半天的小黑屋就想杀人，我不敢想象她现在的心情会是怎样。但是我敢肯定她不会是位非常Nice的阿姨。”
就在他们三个说话的同时，这个肥皂泡中正在发生着巨变。
小肥皂泡不断破裂、融合，剩下的渐渐屈指可数。
它们聚集在中心区域的四周，缓缓的颤抖着。
突然，其中的一个打开了与中心区域的屏障，与方弃他们所在的场景融为一体，接着又是下一个，再下一个……。
一金一黑两个大幻阵的融合也已经到了尾声，形状已经开始从葫芦形向椭圆形转化。
一纵一横两条大路在椭圆的中心交汇，一条从南到北，一条从东向西，是为阡陌.
于是，方弃等人惊讶的发现，远方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
视线可及的地方，山脉、湖泊和沼泽一一显现。
远处，许多奇怪的身影渐渐从朦胧中现身。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以及一股股嗅之欲呕的腐臭。
“看样子，这个阵主真的不怎么好沟通呢！”方弃苦笑了起来。看着那群从雾气中走出来的丑恶生物，耳边传来了两个女孩牙齿打战的格格声。
“这不就是个幻阵么？这些都是幻觉！你怕什么?”方弃不解的问卷卷。
“可是最顶级的幻阵是能够化虚为实的！”卷卷吓得眼泪吧嗒的。
“书本上说的那些幻阵，范围有个几里方圆就了不得了。可眼前这个幻阵如此浩大、又如此细腻，就算不是顶级的幻阵，只怕也离着不太远。
再说即使这个幻阵做不到混同虚实，可只要人家不打算放咱们出去，咱们也只能困死在这里。
等到我们肉体腐坏的时候，我们自然也会在阵中魂飞魄散。”
于是、牙齿格格打战的声音由两个变成了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