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伏鼠潜暗底祸相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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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是客，众兄弟稍安。且听听子远先生有何言语，勿让人看轻了我太行。”刘茫一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出手。
许攸可不是简单人物，此人不擅大略，却精于算计。只是，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立不住的。
现在这天下，可不是袁绍独占四州，占尽天下势胜之时。刘茫很想看看，这个时代的智囊，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据传闻，殿下憎恶袁氏，甚至欲与天下士族为敌。不知何至于此？殿下乃宗室，岂非天下最大世家？”许攸也不绕弯，直接抛出问题。
“何为世家？”刘茫却是直指本质。
“治国安邦，经典传家，家风高尚，崇文重武，济民济世，郡县人望，此即世家。”许攸稍稍一愣，却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然则垄断文化，兼并土地，私蓄奴役，阴养死士，霸陵一方，鱼肉乡里，此亦世家乎？”刘茫也毫不含糊的说道。
“殿下谬矣！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关西夫子，德载天下；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物华集中，合力盛盈；不肖子弟，在所难免。”许攸略加思考，却是一一反驳。
说起来，许攸所言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关西夫子指的是杨氏家族中的杨震。此公德行高尚，广授弟子，传道解惑，乃世家代表人物。
兼并土地，被许攸说成是集中资源办大事，这听上去确实没毛病。普通百姓地少，抗风险能力弱。一遇灾年、病痛本也存不住手中土地。
将土地集中种植，合力耕作好处多多。但问题在于，这些好处都落在世家手里。朝廷无税收，生民去根基。长此以往，国库空虚，百姓积贫，世家独肥。
“世家言行相诡，洁言污行，结党于朝，囤积于野，阻塞公器，无视生民。因此有盗贼不绝于道，草民揭竿而起。本朝新历黄巾，可是世族公卿好事多为！”刘茫反唇相讥。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殿下英雄无敌，何作此妇人之仁。”许攸自然明白，刘茫更多的是同情草民。
许攸所讲的话，乃是孟子的千古名言，扎心语录。话不多，却将世事洞明，赤裸裸的摆在人前。
这说的是人有脑力、体力之分。脑力劳动者统治体力劳动者。脑力劳动者，要在物质上被体力劳动者供养。此乃放之四海皆准的通理，普世价值观。
确实不容反驳，这是经过了几千年的社会实践证明的道理。不唯古代，即使放在后世，也不得不承认其理。
更为扎心的是，即使反对此言的，一旦成为劳心者，也往往渐渐认同，拼命维护。这就是阶层跃迁后，既得利益者的变化。
这是人性，即使有那么一代伟人，坚持于理想，忠贞于信念。可后来者呢？让他推翻自己生来有之的利益？
从草民中来，到草民中去，终究只是理想。现实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一切违背人性的美好理想，必将沦为空想，徒留一地鸡毛，打造出不伦不类的怪胎。
“劳心者，须劳仁爱之心。如此之治，方能安民。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刘茫虽然年轻，也有他自己的想法，更有数千年各代人杰的思辨。
“夫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为是而有畛也。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许攸哈哈一笑，却是耍起了无赖。
“既如此，袁本初使先生至此，有话不妨明言。”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刘茫直接转移话题，不再多谈世家之事。
刘茫知许攸是智囊人物，更是擅长舌辩，自己没必要跟他纠缠于此。论赢了又如何，难道世家愿意放弃自家利益，真的济世活民吗？
“本初兄令攸致意，争则俱损，合则两利。袁氏愿结好殿下，同气连枝，铁锁连舟。共振朝纲，重塑乾坤。达济天下，铭刻青史。”许攸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就有意思了，袁绍居然想联姻！这招化敌为友，倒是一本万利。刘茫看了看许攸，暗自嘀咕，怕正是眼前之人出的这个馊主意。
“然则，我拒为之耶？”刘茫笑笑，摇了摇头。
“以殿下之明，当慎思之。否则祸起萧蔷，灾劫即至。”许攸作色说道。
“哦？却不知怎个祸起萧蔷，如何灾劫即至？”刘茫看似漫不经心，故作轻松。
“并州起大兵两万，此时已近上艾；世家共盟遣门勇一万，此时已抵上艾；此瓮中捉鳖之势，殿下以为然否？”许攸满脸笑意，死死盯着刘茫，期待他的表情。
“确是势大，只怕先生看不到成败了。”刘茫看了一眼杨凤，幽幽的说道。就算最后刘茫饮恨于上艾，你许攸既然现身于此，怕是先要被祭旗吧。这是刘茫想不通的地方。
并州？是了，并州刺史张懿可也是世家。作为防备异族的边郡，并州虽不富庶，后备却是强盛。并州的治所晋阳，矩上艾也不远。
世家死士嘛，如果是几大世家联合，派出上万精锐死士，确实不难。如果说服并州世家，借道潜入上艾，太行军确实难以反应过来。
但刘茫笃定，杨凤既然想反叛，必定也有后手，怎可能只有城内城外这三四千兵力？看样子，两方又不是合作者，自己当可利用一二。
“这却不劳殿下忧心。此庄园原为世家所有，攸自然来去自如。还未介绍，此人乃安平颜公骥，此人乃颖川文叔恶，此人乃巨鹿韩武甲。三人皆为当世勇者，或可护攸周全。”许攸得意洋洋的说道。
颜良？文丑？韩猛？原来这三人，已经投在袁绍门下。那确实，有这三员猛将在，短时间内护住许攸，从暗道脱身不是难事。
恐怕城中暗道，也不止这一处。世家死士并不擅于攻城，想必会从各处暗道潜入城中，再与两万并州军，内外夹攻。难怪刘茫之前就感觉庄园有问题，原来出自地下。
“兴仁，你怎么看？”刘茫想得通透，也就不再理会许攸，转而看向杨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