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相柳、浮玉、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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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不少老将都知道,老侯爷叶兴盛身为武将,但几乎滴酒不沾。
可在老侯爷还在时去过侯府的人基本都见过,他虽然不饮酒,却酷爱收藏酒。
且所藏仅一种酒,就是瓮头春。
此酒色澄、味醇、沫如黄脂,老侯爷偶尔会拿出来招待客人,打着自酿酒的旗号。
而实际上,侯府的每一坛瓮头春,都是从这处小院得来。
门在叶舜华进入之后立刻锁死,一丈见方的小院里,不同的方位立着三个人,明明身穿最普通的粗布褐衣,却各有千秋的养眼。
眼下,他们的眼光都凝在了她身上。
准确来说,是凝在了她拇指的扳指上。
片刻后,三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丢下了手中的东西,单膝点地。
“属下相柳、浮玉、重明,参见小姐。”
“起来吧。”她笑,“看来祖父的信已经到了。”
“是。”浮玉迎上前来躬身,“属下等谨遵老侯爷之命,自今日起,小姐就是属下三人的新主。”
“好,咱们进去坐着说。”
叶舜华率先进入堂屋,屋内晦暗的一切,都让她的心情更加复杂。
重活一世,眼界也终于清明开阔了些,有些事她琢磨得更加通透了。
平国公贺家有孙辈唯一嫡女贺还燕在京、才有其父贺云山袭爵之后远戍西陲;清北侯方家两位嫡子留京任职,抚远将军方茂行才能带着庶子镇守北境。
而昌乐侯叶家,虽有嫡孙叶瑞留在侯府,但奈何胎里不足,又养在姨娘身边,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此番养在祖父母身边的她回京,才是重中之重。
祖父早就想得再明白不过,就算这次不是叶和光叫她回来,朝廷也一定有其他借口。
他们这些嫡系子嗣,表面光鲜,实则无一不是皇家制衡权臣的人质。
故而祖父早有先见之明,相柳等三人,是祖父自战场遗孤中为她精心挑选,倾尽心血培养十数年而成,各有专攻,为她所用。
相柳武艺超群,稳重少言。
浮玉处事圆滑,能言善道,精于易容。
重明通晓文墨,口技医术俱佳,开门前那老汉的声音,就是来自于他。
可叹她前世被安宁润糊了心,居然把祖父给她的三张底牌,毫无保留的拱手送了出去。
最后……
她闭紧双眼摇了摇头,把让她手脚冰凉的情绪勉力赶走。
“昨日我刚回来,没抽出时间来看你们,不过好在你们都乖,没有闹腾。”
三人都低着头,任凭她在他们头顶轻拍。
“今日我来呢,是有几件事要交给你们去办。”
“请小姐吩咐。”
三人都略显激动,连最沉稳的相柳眸子里都隐着流光。
他们出师已经两年有余,两年前师父们踏上了去昌乐的船,自那之后,老侯爷的书信里只让他们安心等、不准私下行动引人注意,所以平日里除了酿酒什么都没做过。
但如今小姐回来了,马上有命令下来,也该是他们一展拳脚、回报恩人的时候了。
“相柳,你去查一查我身边的清鸢,人际关系、身世过往等等,务必给我查个清清楚楚。”
“属下领命。”相柳麻利的行礼离去。
“浮玉,这些银票你拿着。”她点出来三张千两银票,忍着心疼往桌上一拍。
“想办法在城里盘个铺子,人手一定要精挑细选,备着日后有用。”
浮玉从怀里摸出个算盘,噼里啪啦扒拉一会儿,抬起头面有难色。
“小姐……要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里盘个铺子……三千两……只怕不太够。”
“废话!”她嘴角抽搐着白眼一翻。“我也知道不够,但是最多过几天我再给你两千两,再多就真没了。”
浮玉又扒拉起算盘,半晌,脸色越来越难看。
满打满算五千两,以京城的地价,再加一个零还差不多!
可小姐就这么些,拿不出更多的。
再说,他是老侯爷为小姐培育多年的得力下属,理应为小姐排忧解难,如果小姐交待的第一件事都办不好,要他何用?
想了想,浮玉把算盘塞回怀里,满口牙咬了又咬。
“属下会尽快想出法子,请小姐放心。”
“乖!”叶舜华满意的点点头,端起茶碗慢慢润喉。
眼看两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差事,年纪最小的重明有些待不住了。
“小姐小姐,那我呢?”重明指着自己的鼻子,圆圆的杏眼忽闪忽闪的。
“过几日我可能不在府中,我娘身子不好,最近正在喝药,你替我多往我娘那跑一跑,为我娘诊一诊平安脉,此外……”
她把茶碗慢慢放回桌上,垂下眼帘,隐下倏然寒凉的神色。
“侯府不干净,我那个姨娘和三妹,想必你们也有耳闻,我怀疑她们会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歪心思。所以自今日起,我娘的吃食、药饮,由你负责查验。至于你的身份……”
她搓着扳指想了想。
昌乐侯府结构复杂,外院和内院之间东西两向各相隔两门,月门和垂花门。
在月门和垂花门之间还几间屋子,住着些驻府的郎中、医女。但因为叶和光偏心,底下的人也踩低捧高,所以东院一直人满为患,而西院一直空着。
“你收拾收拾必要的东西,今晚我安排你进府。你对外就说,你是我自昌乐带回来的名医,但与我不同船,所以晚一日才到。”
可以待在小姐身边?!
重明又惊又喜,立刻点头应了,蹦蹦跶跶的下去收拾东西。
“小姐过几日要去哪?”浮玉还在原地,给她续了些茶水,垂首轻声问道。
“出京城,兴许要去一趟芳定。”
芳定县,距离京城二百里,近晴水,多发水患。每年春末夏初,朝廷都要派人去督查防汛工事,这一次听说是四殿下负责。
浮玉在脑海里梳理了一下,小心道:
“听闻小姐与四殿下好事将近,四殿下在朝中树敌颇多,只怕有些人会将心思打在小姐身上,小姐千金之躯,理应小心提防。”
叶舜华用盖子拨弄着茶叶,听着他话里的意思,若有所思。
“不愧是祖父精心培养的,你的耳目倒灵通。”
喝了一口,茶碗又放回原位,她恢复如常,起身往外走。
“不过你们现在手头的事,都是我最关心的。其他的我心里有数,不必挂心。”
浮玉欲言又止,最后的最后还是忍不住跟上去出声提醒。
“小姐!”
“怎么?”
他用眼神瞄向叶舜华的扳指,深揖道:
“属下三人已见过小姐芳容,小姐往后,就不必将此物戴在玉指上了,还是妥善收藏才好。”
叶舜华听了,眸底闪过一丝不解,又迅速变成了惊奇。
她手上这枚扳指内嵌黄金圈,表面有红玛瑙镶银丝的狼毒花纹样,是在她即将上船时,祖父从腰间摸出,不由分说硬给她套上的。
照理说女子不该戴扳指,所以她不太想要,可祖父怎么都不肯听。
问及原因,祖父只说没什么太重要的,仅仅是一件让相柳三人认主的凭证。
知道了具体用处,她就没再推辞。
如今她在船上重生醒来才四五日,有些记忆模糊不清,只是稀里糊涂的继续戴着。
刚刚浮玉的言辞,让她终于想起了在她前世上船前,祖母交待过的话。
“这扳指你千万千万收好,不是必要的话,切不可给人细看。”
她再三端详着手上,暗想,难道这扳指并不是祖父说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