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碗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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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朱二显然早已很难过了。
他一直没有吭声,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徐木瓜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眼他都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他想极力克服这种波涛汹涌的难过,但是对情爱表达的洞若观火,让他丁点儿都克服不了。
不过,作为一条顽强的菜花蛇,显然他即使身处艰难困境,依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木瓜,我!我同你坠!”朱二赶忙抓住机会插话表明心迹,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湿润,整个人又莫名抖擞了起来,他在渴求一种苦尽甘来的心荡神驰感。“即刻坠!”
他激动的语气中夹有一丝紧张的意味,目光大胆又慎重。
“收声!”徐木瓜嘴角一撇,冷冷地瞟了一下他。“谁要跟你坠!一副缺钙的样子,玉饼的奶妈都看不上眼!”
一旁的杨玉饼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如此鄙夷不屑的话可真伤人!张二锤面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不由得暗自为朱二叹了口气。
但这于朱二似乎不太要紧。很费了一阵踌躇之后,有些呆滞的他仍又执拗地冲徐木瓜讨好笑了起来。
“木瓜,你明知道我是个能干聪明、勤恳勇敢、品行端正且通情达理的青年,而且满心对你的爱慕,毫无保留……”
朱二话还没说完,徐木瓜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她眼睑抽动着,那把好听的声音里满是干巴巴的嫌憎。
“闭嘴!莫要再说这种污我清白的胡话!”她板着脸,目光沉寂了下来,甚至朝边上稍稍挪了一步,和朱二拉开了距离。
自尊心与神志状态顿时显着恶化。
朱二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的嘴绷得紧紧的,嗓子好像再发不出声音来。他垂着脑袋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又抬起眼望着张二锤,眼里分明大书特书着——你怎么又开屏求偶了我不同意这桩婚事的苦楚。
张二锤也默默地瞪着他,但眼神含糊。
“张公子,让我们忽略阿猫阿狗粗率无礼的喧闹吧。”徐木瓜却没有消停。她忽然换了个奇异的角度,仍很执着。“依我看,一朵姑娘小了些,不太适合你。”
她说着话收腹挺胸,冲张二锤饶富兴味地微微一笑,眼神充满神采。
混账!突如其来,真是让人防不胜防,怎么她会连自己这个尚未绽放的心思都摸查到了!突然明目张胆提到这个,简直侵犯隐私!张二锤心中暗忖,愤怒地看着徐木瓜的胸。
“喝酒要留香细品,其实我并不是特别喜欢太大的碗。”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缓缓摇摇头。
片刻沉默。徐木瓜轻轻笑了一声,笑声中有一种自信的意味。辅以淡淡的脸红,既从容又热络。
“大碗也可以慢慢喝,且更能品出其中滋味。”
“品赏变味的快乐?”
“什么变味?”徐木瓜歪起脑袋紧盯着他,一脸疑惑。但眼神活跃火热,似乎愈发对他起了兴致。
“烈酒烧喉,注定喝得不快。碗太大,酒便只会越饮越无味。”
“你未试过用高端特制的海碗喝酒吧?无论喝多久,青春都在,酒味不散,那可完全是另一种境界。”徐木瓜说得很慢,仿佛在字斟句酌似的。“我就特别喜欢用大碗饮酒。张公子不妨到府上尝一尝我的好酒——如果你肯赏脸的话……”
“今晚,我不想吃宵夜,也早已饮够了酒。”
“那便到府上听听曲如何,我有二十年的曲艺经验呢。”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张二锤打趣地说道。心存目想之下,他的双眸亮了一霎。
不得不说,私家享受级的饮大酒听小曲,的确勾起了他的兴趣。按故事的热辣发展,兴许能尝一尝的,不止酒和曲儿。想象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一转念,便知显然并不踏实。张二锤赶忙掐灭了自己的私心杂念。
“朱兄,我们走吧!”张二锤很坦然,很坚定。说完便径直动身,他表现得一丁点儿都不在乎。
“酒总要有人喝不是?”朱二脚步没动,他沉闷下去的神色又遏止不住,蓬蓬勃勃地长起来了,对徐木瓜挤挤眼,大献殷勤,话里带着精亮急促且自信的热衷。“木瓜,我最懂好酒了!大碗小碗我都可以的。而且此时此刻,我还远远没饮够喉!”
徐木瓜盼不到张二锤的点头,五味杂陈地长叹了一声。她的脸色开始有一点发白,交织出了该有的懊恼感与失落感。一阵恣意风起,她的身影在地上幽幽晃动,有着某种说不出的黯然魂消。
“事实上,一坛好酒的真正价值,并非在于它有多名贵,而是它所蕴藏着的野性而单纯的大胆情绪。你懂么?”
徐木瓜难得认真对着他说话,朱二多少有些受宠若惊,脸上露出分明的喜色。但他很快发觉过来,徐木瓜的问话里带着些毫无疑问的讥讽。
朱二自然懂得,他刚想要抖出他的酒文化储备,徐木瓜却是摇了摇头,一下子就掂出了他的斤两。
“显然,你不懂。”
直接透彻,毫不掩饰。
无情的气息喷落到朱二脖颈上,如同一把冰冷的刀。骨肉撕扯,心思破败,裂开的缝中透出了一道血红惨淡的光。此刻天上无星也无月,一无所有,只剩空茫。
话一说完时,徐木瓜便转开了目光,片刻也不停留。侧着脑袋与杨玉饼低声说了几句话,又仰起脸望着张二锤。
“既然实在无心宵夜,我也不便再继续勉强。”脆生生的声音平静客气,意味有些难以捉摸。
张二锤大大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礼节性道个别的时候,徐木瓜却继续开口。
“只是,不知张公子可有时间也陪我扫个墓?也许换个合适的地儿,能好好说说话。”
这个轻柔的问号刚一抛出,便重重砸落张二锤与朱二的心头。张二锤的心跳进一步加速。朱二进一步心碎。
又是一阵微风过境,穿行于黑暗中,不知所来,未知所往。有泛着黄迹的叶片飘零而下,现出了这个季节本真的萧索。
“这么巧,你的娘亲也这么早过了世?”张二锤不假思索地瞪大了眼睛,满脸讶异。
何故帝城的漂亮姑娘身世都如此惨淡!世事蜩螗人事沧桑在这里竟这样清晰。
“你混蛋!”杨玉饼瞬间气得脸色煞白,面目几乎都要变形,先行骂出了声,眼看就又要动手!
徐木瓜的面色也顿时变得难看,上下打量着张二锤的眼神冰冷而且愤怒。
气氛是极不愉快的,但没有持续多久。
“他的确是个混账东西。”一道突如其来的率直声音伴随着一股凉风,打破了难堪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