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懦夫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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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皮带停了一停,慢吞吞地望了一眼苏纯良,带着极其满意的神情又接着说道。
“我辈武林人士,本当抛却虚伪的礼俗,粗犷狂放,直抒胸臆!你看看你们,到底在干的一些啥勾当!”
说完开怀大笑几声。他大概像小欢欢一样,是执正牌的坏蛋。
也许他的话里边有不少忍气吞声许久的荒谬成分,也许他一开始的想法并非如此有条有理,但公共表达方式总得与当下的真情实况知趣地相匹配。
这完全合情合理。张二锤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几乎觉察不出的微笑。
“既然如此,我们会长的生辰庆典,你为何要来?”苏纯良终于开声,逼出了微微震颤的声音。他实在惊讶于耿皮带的表现,心中勉强克制着愤怒。
“其实不来也无不可。”耿皮带又抬头看着他,火上浇油地回应道。
苏纯良险些就地摔了个跟头,整个人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之所以现在出现在这,只是我本尊重芸芸众生的一切传统价值。毕竟这堕落的社会,过于坚守本性的人总会招致非议。山猪会既已邀了我,你懂的,吃席嘛,这个也实在不便拒绝——拒绝得了你们,我也拒绝不了自己。不过,我一直提醒自己,这恰恰正是迎难而上、是在挑战自我。唯有如此暴烈地鞭策自己,我才能成为江湖中最令人羡慕的男人!”耿皮带清清嗓子,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沉着冷静地看着苏纯良越来越浮夸的大惊小怪、焦虑不堪。“简而言之,你莫要用你愚蠢的揣测,来复杂了我的动机。”
“你!”苏纯良的每根神经都因情绪过分激动而不停地颤抖。他的信心垮了,却仍不依不饶,绞尽脑汁地搜寻着挽留办法,不肯轻易善罢甘休。“无论如何,你既来了,就有这个责任!你得学学拼搏二老的精神!”
“惹了一身屎,还想借机赖给客人?你们山猪会自己平分吞了便好。”
“待会儿会长回来,我看你如何跟他交代!”苏纯良满面愠色直直盯着耿皮带,大吼起来,发出了比以往更紧张也更尖厉的声音。他的眼神疯了一样使劲——仿佛要把一肚子愤愤不平的怨气尽皆喷射而出。但就着心底清晰腾起的一丝冰冷寒气,他依然不死心,仍想尽量平和地挑起白面牛仔作为会长朋友的责任感。“耿大侠,别做得太绝了,会长知道后,总不太好看。”
小欢欢脾气暴躁,此刻猛然对着苏纯良大吠起来。
耿皮带却完全不接受苏纯良的说法,眼白不住上翻,仿佛觉得苏纯良的话十分荒唐。他没好气地喝住了小欢欢,才戏谑而冷冷地对着苏纯良开口。
“你犯什么迷糊?什么不太好看,那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动辄交代交代,我是个普通遛狗汉,只坚持己见随遇而安。我需要跟谁交代什么?”
说着耿皮带无所顾忌地双手一摊,同时扬起了眉毛,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态度变得更为肆意。他的话很直接,仿佛苏纯良甚至山猪会会长在他眼里都渺小到几乎看不见。
这一刻,苏纯良终是恢复了他的本真面目。他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不得不放下了所有的低微谦恭。
“耿皮带!你不要三分颜色上大红!”
“自命不凡,稚气十足,见事不明,荒唐愚蠢。苏教头,这样的大吼大叫,实在有失稳重,很不恰当,而且,很不明智。”耿皮带用锐利的目光缓慢而笃定地警戒着苏纯良。
“不要忘了,你脚下的这里,究竟是山猪会!”
强悍的山猪会忽然间为苏纯良平添了力量。他一时间忘记了一切慌张、不安,姿态变得强硬起来。
“有没有想过对我卖弄权威的后果?”耿皮带双目一瞪,沉凝如铁。
“烂皮带,你这是十足的懦夫行径!”苏纯良开始走火入魔般语无伦次,他已无法保持清醒。
也许是他的自信已经重新充盈满身,又或者是彻底失望了,反正场面已经无可挽救,进入了最后最关键的时刻——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他的嗓音粗浊悲哀,他的状态渐渐收紧,行为模式与先前的表现判然有别。
“好啊苏纯良,我倒是想看看你不作逃避的、怒放的生命!”和煦的态度顿时消失,耿皮带声音突地一变,又冷又硬,隐藏着一些扣人心弦的愤怒。
张二锤和苏纯良都听得出,他这是真心话。
苏纯良又显露出了一丝恐惧,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耿皮带二话不说,没有丝毫的犹疑不决,随心所欲般打了个响指。
这是修改规则的信号。
大堂里骤然降温!
魁伟的小欢欢一直维持高昂的情绪,此刻尤为兴奋,严肃而专注的狗脸上突然泛起了瘆人的笑容。它果然聪明而灵活,不假思索地摆出了从容而优雅的姿势,蹲下身子猛然一纵,像一阵狂风似的冲了过去!
苏纯良最想要的场面,变成了自己作为主角的现实。
还未待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苏纯良作出任何反应,小欢欢已意气风发地趴倒了他,一狗爪划过了他的喉间。简简单单,既经济又高效。
事情发生得轻快明朗、不可阻挡,愤慨得那么突然,几乎是一瞬时的事。训练有素,表现完美,仿佛一早打好了行动的腹稿!
令人大开眼界,简直难以置信!说实话,张二锤也没料到苏纯良在小欢欢的狗爪之下如此不堪。
夜幕正式降临之前,一声单薄的惨叫立即融散在山猪会喜庆的空气中。
苏纯良目瞪口呆,拼命想说出话来,可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颤巍巍的惊恐悲号,声音已经失真,像一头惨遭割颈的猪。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打肿脸充胖子,态度过于轻率,对小欢欢和耿皮带产生真正的敬畏。他奄奄一息,死命捂住脖子,可伤口触目惊心愈演愈烈,显然已无可救药,鲜血像浓郁的果汁一样喷射而出,漫流而下。
责任分割虽仍待争论,严重的灾难惨剧已被引发。一切为时已晚。
苏纯良的眼睛仍未合上,但是已经失去了光彩。直到最后,所有的声息都渐渐弱了下去,如融入黑暗般消于无形。大堂陷入了一阵奇异又可怕的寂静当中。
外面薄暮闪烁,周边群山传来声声催人悚然的咕咕鸣叫,如泣似诉。
令人生忧的夜幕蓦然降临,接管了天地,阴沉沉的使人难辨人世间与活地狱。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