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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忘年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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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我的独创神器——回转猪骨针!如何,你是否已为它艺术价值和实用性能的双高所深深折服?”张二锤口中说着,手上却是一刻不停。“你有你的猪骨笛,我有我的猪骨针。不是很强,但同样很硬!”

话音未落之时,他已趁机再次发出飞针!

“我倒要看看有多硬!”老头略微愣了一下,咬着牙厉声冷笑道。

“你莫后悔!不但硬,更是又快又出乎你的意料!”

张二锤不断发出、回收,攻势果然如他所说,异常迅猛!不过,老头横起骨笛左挡右挡,也甚是灵活。巨猴远远候在一边,似乎是在等着机会偷袭,也像是在观战。

“等一下!”忽然之间,张二锤箭一般蹿开,同时大声请求暂停,用的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风忽然大了起来,无声吹过山野,似乎想要吹走所有尖利的嚣鸣,却只留下了声声满含幽怨的叹息。

老头不知是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是心地善良,他同意了。

“人死如灯灭,小子,你无需交代后事。毕竟,你师父很快将会跟上你的脚步。”

“老爷子,能否助我重启一下这飞针?刚一个收回来的动作没把握好,猪骨针飞插到我脊背上了。”伤痛新鲜而锐利,一瞬间唤醒并加深了张二锤的祸患感。他稍稍凝神屏息,发出进一步的请求。“啊!好痛!估计大半没进去了!搭把手,我够不着!”

他费力地伸手想要拔针,却始终差了半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满额冒汗,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热风吹在他的脸上,眼睛都起了雾。

老头有些迟疑地望着张二锤,眼神摇曳不定,继而露出了一脸标准的老年痴呆症神态。过了好半晌,老头的思维终于突出时间的包围,具体而真切地回到这片天地。

“小滑头,你又想搞什么花招阴老夫!”老头皱着眉头破口大骂。顺便闪身退开了数丈,手中笛子轻巧地翻了两圈,就地开吹!

笛声尖锐,离刺耳只有分毫之差。

“花什么招,我的确真的受伤了!”张二锤叹了口气。

听着老头的曲音,他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寒意。渐渐又觉得心烦意乱,喉干舌燥,头痛如裂,背上的疼痛蔓至全身,甚至如尖针般刺入了他的心窝、骨髓。

刀已脱手掉地,世界在眼前剧烈晃动。慢慢地,紧张忽又变成了一种平静,张二锤的意识被安顿下来,似乎当场进入了回老家状态。春风醉人,秋风空落,已是静僻的午后,阳光似乎又开始更加兴隆。

“停嘴!”

一柄长刀随着一声震喝,亮着刺眼的寒光电射而至,笛声随之戛然而止。

家里那个老头正潇洒地踏草而来,速度无与伦比,快得那中分头已齐齐向后冲起。一瞬间,便如同巨鹰从天而降,一个猛子扎了下来般,稳稳收翼立定。

张二锤跌跌撞撞地挣扎着起身,他还没有完全清醒,但已面露微笑,放松了下来。

“没事了吧?”老头叹着气问道。他将张二锤背上的猪骨针取出,随手一抛。简单止住血后,他的老手顺便给张二锤抚按了两下。

张二锤心头一热,感动的热泪斟酌着,几乎就要止不住地奔涌而出。

“武功不好好练,老是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杂货!你看,何用之有?”老头却是对张二锤的热泪盈眶不理不睬。“你本来一个十分聪明的小伙子,心思却花得如此毫无意义,真不成器!”

老头说着话,把挡住眼睛的头发往后拢一拢,忽然之间,关怀而责备的神色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他的眼神瞬间又要冒火——张二锤的指甲有着闪闪发亮的刺眼。

“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干些什么!”老头牙关紧咬,没好气地骂了起来。“有时候我真的忍不住在想,你到底能不能成得了气候!”

张二锤脸色羞惭,脑袋低垂。

“绝世高手,你终于肯现身了。”骨笛老头的声音终于响起。他缓缓垂下右臂,吹了两下嘴唇,仿佛恢复了理智,但如擎天山崖般凸起的高颧骨上仍挂着明显的冷笑。“当真好久不见。”

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来回打量着老头,脸色却并无太大波动。他将华丽的欣喜表现得非常平淡。

“没想到连你也能找到这里来,盲佬。”老头似乎并不感到吃惊。他慢慢转过头,声音同样平静。

“他是瞎的?怎么可能!”张二锤插嘴惊呼一句,斜眼紧盯着骨笛老头,却实在看不出盲眼端倪。“那他方才还说我骨骼惊奇乃世间少有奇才,活泼强壮又靓仔非常!”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当得上靓仔,那我岂非帅得世所罕见,无词形容!”老头捎了一眼张二锤,同时梳了梳发型。“你有没有看到他喝酒?他的眼珠子就泡在酒里。十几年而不腐,这人眼也是罕见的耐泡。”

骨笛老人微微转动脑袋,似乎不屑地瞥了张二锤一眼,又对老头流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满脸红光。

“他自己的眼珠子?!”这一句更使人洞心骇耳,张二锤突然一阵反胃。那果然真是人眼浸酒!

“不过就算眼珠子还在眶里,能对你说出那番话,他指定也是盲佬一个。”羞辱别人所带来的短暂快乐,令老头很是享受。

“别叫我盲佬!你莫忘了,老夫乃是叱咤江湖、威震武林的大骨笛!吾名乃覃伒!”覃伒蛮不情愿的眼中闪出凶光。

张二锤此刻才真的留意到那是颗假珠子。好家伙!假得饶富趣味,几乎以假乱真。

“盲佬,你总是缺点自知之明。你连自家床板都震不了,莫说江湖。”老头压根连眼神也没与覃伒对上,只低声笑道。他还嚼起了一根鲜黄瓜。

“我也曾一度头角峥嵘,风光无限!技艺之纯熟素为武林称道,气头不在你绝世高手之下!”覃伒越发激动起来,像个疯子。枯槁的脸上尽是曾经,声名、斗争、命理、道德、利禄,在其上吱吱喳喳。

“风光?就你一个断臂盲佬,你莫侮辱了风光二字。”老头这会儿开始打量着覃伒,只片刻,眼睛便捎过他的断臂,望向了远方。仿佛他也情绪受染,想起了曾经。

“人体有综合平衡机能,凡身体各部,有一残必有一盛。我一条胳膊撒寰而去,可是,换来了这无敌口技!老夫一嘴以攘天下,你用不着妒忌!”覃伒说着长长地嘟起了嘴示意一番,趾高气扬而且信心满满。

“那你瞎了眼睛,又给你平衡了什么?”老头慢慢收回远眺的目光,紧紧盯住覃伒,语气里充满调笑。

张二锤也是微微一笑,这真是让人无从察觉的侮辱。

“自然是精准的听声辨位。此刻我甚至听得出,你的心率发了慌,有些虚高。”覃伒笑了起来。“早知道耳朵如此好使,三十年前我便该少走弯路。”

“如果你当时选择当场去世,还少吃三十年苦。”老头嘴角一颤,直视着他,粗声粗气地说道。

覃伒表情凝肃,忽然眼眶泛红,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他鼓起勇气反复咀嚼,豁然间好像又有所领略,陷入了一种似乎有理的混乱。

“这么多年了,你为殷无尘跑腿也倒是孜孜不倦。世人皆认为你与殷无尘竞争盟主一位失败后,定然会成为他的死对头。孰知你软骨绵绵,与他竟暗有忘年私交,为此专门针对我混元门!”

“你嘴巴依然又刁钻又毒辣。”覃伒像记忆也已被晒得麻木,疯狂地重现了旧日某些情景和感觉,他满脸努力与激动,却忽而大嚷起来。“哎!可别误会,谁与那老头交过了!我来此地,全是为你,我们才是千里神交!”

“打住,我死也不可能会与你交!”

“交不交另说,但今日重逢,我的确感觉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亲切感。多年前承蒙你师父赐教,在下一直深铭于心,苦苦记挂。”

覃伒咬牙切齿说着,但同时似乎无法控制地流露出了故交相见的感慨。说话间,又有一阵合情合理的激奋感觉掠过他的全身,他此刻的喜悦明显多于旧时被打的悲哀。

“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过记仇。我师父已断送于殷无尘剑下,你再惦念亦于事无补。”

“当然,我找的是你。你贵人多忘事,我可辗转反侧实在忘不了。”覃伒露出诚挚的表情,神色中带着明显的严肃。他说着话,又看着自己的左臂,原已收起的诡异笑容又绽在了脸上。“除非你现在立即自断一臂,你我之间的仇怨便可一笔勾销。唉,人年纪越来越大,总是会变得越加和善。”

张二锤的呼吸渐渐平静,慢慢觉得又恢复了点力气,但覃伒这一句,差些让他把所有气力用来笑了。

“鼠腹蜗肠之辈,一世人就这么冥顽不化。实在没得救了。”老头叹息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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