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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骨笛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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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头如鬼魅般出现在张二锤身后不远处,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每一丛花草都向他警告地射着前有埋伏者的晦暗眼神!

张二锤刚扛起了猪,眉头紧皱起来。又是一个生埗人!

长月山沉睡万年,如今是终于开始求偶了么?

老头身高不足,头戴一顶发黑的破草帽,眼睛似乎半闭着,短褐不全邋里邋遢像个落魄乞儿。奇怪的是,他的左臂僵硬地悬在肩下,看上去像是受伤耷拉着,又像是一条木制假肢。除了形体轮廓与人基本大同小异,实质细节长得可真是奇形怪状,让人坐立不安。整个人看上去似天夺其魄,命不久矣。

张二锤眯起眼迅速进一步打量起这个奇怪的老头。

此人虽然五官不清不楚,面目缺斤少两,且衣衫褴褛,不修边幅,但是——那一身烂衫显然可见生前并非低档货色,素色云铭仙长袍的气质还残存在身,华丽犀牛,腰间系着的深灰色真皮腰带虽已秃噜起皮,然亦隐约可见其上的白鹤花纹。尤其他手上戴的翡翠戒指虽然没有鸡蛋那么大,但很灵透!

老头身边还站着一只巨型猴子,咧着干瘪丑陋的嘴,背着一个篓子。

居然还带宠物!这是山寨乞儿,若所料不差,他原本应该是个名贵老头!

莫非又是家里那老头耗费不少心血召唤来的银两!张二锤忽然灵光一闪。

“你说谁老猪王?”老头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了张二锤预备开始美滋滋的思绪。

“别误会,我只是感叹我打死了猪王。”张二锤晃了晃肩头示意,又把问题还给了老头。“老爷子,你又是谁?”

“还打死?我看你就不知死活!”

“老爷子,你外形如此俏皮便也罢了,没想心眼也玲珑得过分啊!莫要暴躁,我说的真是我肩上的山猪!别无他意!”

这老头似乎连神志也有点疲累。张二锤不得不收起他的试探。

老头盯着张二锤看了一会儿,低低地骂了句晦气,没有接话。

半聚的云复又散尽,太阳继续其夏日未竟志业,正在憋着脸散发焦热。有风,风吹在人身上有火。

那老头似乎有点焦渴,茫然的神色像是在费尽一番心力跟风打听着雨润的消息。

“老爷子,我估摸这天色,一时半会是不会下雨的。”张二锤好心提醒一番,却又忍不住要打探打探他的身份。“你从哪里来呀?来这里干嘛呀?如何搞得一身风尘碌碌的样子……”

“我来此间自然有事。如何轮到你多嘴!”老头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又骄矜倨傲。

说完他却是虚茫地摆摆手,忽然掏出了一根笛子。笛子散发着清冷的质感,笛口处镶有金徽,笛身遍布蛇腹断纹。还布着一层薄薄的笛膜,漂亮异常,看上去,那是角膜云翳!

这竟然是一支人骨笛!

张二锤就地一愣!他很难想象,人类为何能制作出这么残忍而这么漂亮的东西。

人骨!造笛!

张二锤惊得抛下了猪,刚感叹一句,便不由自主沉醉在笛声之中。

曲音悠扬乘风,如钝刀子锯肉,但不断波伏间又像远天飘来了一把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铁钩,晃晃荡荡,而后一下子钩住了张二锤整一颗人心,一顿一挫便牵扯出来——还在跳动!

好一支离了大谱又天赋异禀的人骨笛!

似乎间奏吹得有些不顺,正在张二锤听得懵懵懂懂又如痴如醉的时候,笛声却骤然停了,山野间重新安静下来。

“丝竹发歌响,假器扬清音。这笛音清越圆润,老爷子你这支人骨笛当真不愧为笛中上品。”张二锤脑瓜子嗡嗡作响,浑身难受至极,嘴上却盛赞不已。

“什么人骨笛?”老头神色怪异地盯着张二锤。“这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猪骨笛!”

“猪骨?”张二锤反向一愣,心里好一阵纳闷。“普通料也能发挥得如此凶猛,老爷子你的笛子吹得着实不错!”

“当然!老夫自幼学笛,两岁时便吹得完整一曲,村里人都吓了一跳。五岁更作为远近闻名的红白事班当家主唱!”老头脏兮兮的胡子下,下巴清清楚楚可见,一如他的骄傲。“有几条村还给我颁过奖!”

“果然是天籁之猪!大师出手当真非同凡响!这深深令人着迷的一曲入耳,我整个人都已飘飘欲仙,感觉心境已更上层楼。怪不得我这些天来眼皮老是在跳,就知道要有大机遇发生!”

老头再也忍不下去了,嗤笑一声,眼神里的鄙视忽然相当坦诚。

“此曲名回魂,一曲便让你的魂魄回老家!”他对张二锤的浅陋感到相当可笑。果为南蛮鴃舌之人,吱吱喳喳没个停没个准。看着似乎品貌上乘,怎的如此蠢木!罢了,就送你这半曲抵过冒犯,你我恩怨了断,老夫便放你一条生路吧。

老头一边想一边摇头叹气。

“回老家?”张二锤面色轻轻抖颤,小小感到一丝紧张。“果然神效!虽此地算我故乡,但我魂儿似乎还真飘回了祖籍。”

山风追逐蝼蚁,蝼蚁眷恋着混元山残躯。

“你就住在这里?”老头眼色一亮,话头一转。“那你可见过,这片山头里是否还住着一个中年糟汉?高高瘦瘦的,人长得面目狰狞,丑得可以辟邪。”

老头问着话,一脸克制不住的期待。

“没有。”张二锤仍有些晕晕乎乎的,但答得斩钉截铁。

老头一脸失望。

“我在这里十几年,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没理由的,我相信今次绝对不会找错的了。”老头心里急迫,眉头皱起,忽然又像醒悟了什么一般大嚷起来。“对了,老头!他是老头了,不是中年人!那么,这样一个老头,有没有见过?”

“这倒有。”张二锤诚实地点点头。他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了老头的身影,回答的口吻很是坚定。

“快!快带我去!”老头声音压了低,但喜上眉梢显然相当激动。“找到他之后,我便给你些小费……哦不,一份天大的机遇!”

又来了又来了!

果然是老头的朋友!虽然此人长得很是事态严重让人不太放心,但显然他与老头的万古友谊扎实得绝不迷糊!

张二锤心里的银两唏里哗啦淌了一地。

“在下自当义不容辞!”

张二锤和老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他这时方才发现,小花走得可真快,影都没了。忽又想起了方才的欢愉,叠加起当下正在快速走向兜里的银两,此刻他一颗心满满都是直截了当的快乐!

“小兄弟,你简直是老夫的福星!”老头面上的喜色越发厚重。

“老爷子可莫这样讲,做朋友,在心间!”拉近关系,增进熟悉度,人之常情皆如此。一成忘年交,得到他全副身家的可能性便更高了!张二锤越想越滋润,脸上露出随叫随到鞠躬尽瘁的笑容。

“朋友?没错,朋友!老夫最喜欢交朋友了!”老头放声大笑。

乐莫乐兮新相交!山长水远来送银两,作为你的朋友,我更欢喜!张二锤会心一笑。

“老爷子,你身上有没有没有什么重物,我来给你提吧!”看着老头流露一脸对初生牛犊的称许,张二锤越发不遗余力,殷勤了得。

“那倒不用。我行走江湖,只身一猴,别无他物!”老头说着扬起手,摸了摸猴子的头。光线从他破烂成条条的袖衣间穿了过去。

“你这一身名贵的笛师制服,可真辣!”张二锤顺手从道旁拔了根草秆子掏着耳朵。啊嗤,他打了个喷嚏。又挥着草秆子,若一把翠剑,柔软,变幻。

“此乃身外之物,无需在意光鲜与否。要是心念在此,这些东西自然要多少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张二锤点头如捣蒜,舔了舔嘴唇,目光流露出强烈的占有欲。果然是个财不露眼的富有老头!

一瞬间,他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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