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最难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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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祯祯督促徐瑛瑛把秋假作业写了写,自己则坐在写字台前正大光明翻小说。
作家名字是她熟悉的,小说也是看过的,不过再多翻一遍又有不同收获。
一本书翻完,徐祯祯渐渐萌生了一个念头。
她要写第二篇小说。
写一个少女的死亡,有点像意识流,又有点像《古典爱情》。
虚幻又现实,残忍且温情。
少女在不断与平行时空的自己相遇的过程里,使出浑身解数,欲解救对方(也即自己)于危难,可终究功亏一篑。
最后,因为无法更改的宿命般的厄运,她打算提前奔赴死亡。
然而最终,她还是没有死成。
命运叫她活着,必须活着,承受一切苦难。
名字?对了,名字就叫《少女之死》。
只因为作家小说里的一个情节,一个颇具冲击力的画面,一个令人扼腕的结尾,徐祯祯就忍不住开始遐想万千。
她在草稿纸上写写记记,乐此不疲。
再次忘记了时间。
直到第二天开始掰棒子了,她穿戴整齐一头扎进玉米地,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着昨天缓缓展开的草稿故事,借此令自己的肉身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痛苦。
曾焕芝的娘家妹妹妹夫来了,徐祯祯跟徐优优一样喊她小姨,小姨比小婶儿还好看,美的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
再看她老公,原本该喊姨夫,但因为上门女婿的身份,只能喊舅的男人,跟小姨并肩站一起,真真切切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现实写照,不仅长相砢碜,还显老,老得像她爹。
这年头在农村就是这样,凭你多好看多能干的闺女,一旦在家招赘,那相看一个好男人的概率就基本为零了。
对方不是兄弟姐妹众多穷得娶不起老婆,就是本身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总之,好小伙子是绝不肯做倒插门的。
没得寒碜,叫人瞧不起。
小姨的老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良配。
不过看人家两口子还算有说有笑的模样,徐祯祯也就不白替别人可惜了。
已经有过婚姻经历的她,早就明白,男人这种东西,秀色可餐固然是好,可如果只剩一个秀色可餐,那几乎就是灾难了。
说到底,适合的就是最好的。
徐祯祯的二舅没来,徐祯祯失望的同时,看她妈倒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定了定心神,也就把这节略过去了。
一上午无话。
接下来两天,都是掰玉米,自家的,小叔家的,总共也有十来亩了。
人钻进玉米地,就是扎猛子往前冲,一边冲一边左右手不闲着,咔咔咔,蝗虫过境一样,把玉米棒子一拧一个。
秸秆上的叶子擦到脸上,刺啦一道印子,生疼。
为了抵御这种身体的难捱和痛苦,徐祯祯只好继续构思,放马行空,奔腾万里,随便跑,跑到哪里算哪里。
反正不能想眼跟前的事儿。
少女之死,是了,徐祯祯忽然想起来,她印象中,小王庄曾经真的有两个少女死亡。
其中一个女孩,死于冬天,一杆打兔子的猎枪。
村子里每到了冬天,总有闲来无事的男人们喜欢出门寻些乐子,别的徐祯祯不知道,怀揣上一杆猎枪,带上两三只猎犬,踏着积雪,满庄稼地里追兔子,猎兔子,就是其中乐趣之一。
女孩据说当时在地里捡拾烧火的枯树枝,却没想到祸从天降,在她起身的一瞬,一颗子弹击穿她美丽的心脏。
女孩当即栽倒在地。
当然,这个场景是徐祯祯想象出来的。
现实情况是,年幼的她当时只是跟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目睹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乡村葬礼画面。
另一个女孩则比她还要小。
跟着母亲远嫁到小王庄,给一个大龄未婚的小伙子做继女。
小伙子上头还有三个已经成家另过的哥哥,母亲去世,剩下一个游手好闲浪荡惯了的老父亲跟着他们两口子。
女孩的母亲据说有过一段不太光彩的职业经历,跟村里这位大龄未婚小伙子结婚后,很快生了第二胎,是个男孩。
女孩早就过了上学年龄,一来就插班进了村小学,不过听说基础太差,跟不上,因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天天一放学作业不写,就背着抱着弟弟四处玩。
好容易捱到小学毕业,彻底放飞自我。
徐祯祯那时候已经考上大学,渐渐远离了这片村落,不过偶尔回家,也能看到女孩把着车把跟胡同里的小姐妹一起头碰头说话。
女孩不难看,别有一种青春期的懵懂和娇憨。
再后来听到消息,就是女孩自杀了,毫无征兆的,吃了安眠药,早晨起来母亲喊她做饭,发现无论如何喊不动,一怒之下踢了门,进去一看才发现女孩已经僵硬了。
说是毫无征兆,有心人却免不了犯嘀咕,尤其一个胡同里住着的。不过除了嘀咕继父苛待继女、女孩跟同村男孩们乱搞对象啥的,倒也没说出什么其他难听的话来。
只是又过了三两年,女孩的继爷爷跟村里留守的小媳妇儿乱搞的事就跟长了腿一样,人尽皆知了。
徐祯祯不敢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毕竟太过残忍和恐怖。
“祯祯,累不累?”
林满秀已经把自己的两趟玉米棒子麻利掰完了,回头又折回来接应徐祯祯。
“不累,妈,你听,是不是卖冰棍的来了?”徐祯祯忍不住支起耳朵。
“是吧,不过咱们带了西瓜,掰完这趟就吃。”林满秀说着又招呼其他人,“一会儿到地头先歇歇,咱们切瓜吃!”
玉米杆子深处,立即响起几声欢快的回应,“好嘞!”
掰了总共三天,几个人才把十来亩玉米棒子彻底掰完。
拖拉机运回家,卸到院子里。
就这,还不算收拾清,地里玉米秆子要整个拿镰刀砍下来,一捆捆扎好,同样拉回家,找打麦场,或者房前屋后堆起来。
这样又忙了四五天。
小叔家的玉米棒子直接拉到了商店后院,这样徐爷爷徐奶奶或者小叔小婶儿看店不忙的时候,还可以抽空剥剥玉米皮。
徐祯祯跟徐瑛瑛在家开始剥棒子,趁秋雨没来之前,赶紧剥完背上房晾起来。
往年有徐奶奶过来帮忙,姐妹俩一边听她讲故事一边干活儿,时间过得就没那么慢了。
今年就只剩她俩。
收音机照常拧开,一分钟不带歇的,偶尔发生故障了,徐祯祯拿手拍打两下,也就好了。
休息间隙再吃吃花生,啃啃红薯,倒也不算无聊。
晚上吃完饭,屋檐下的灯大开着,一家子坐在玉米堆前边说话边剥玉米,通常八点钟电视剧开始的时候徐瑛瑛就撤了,徐祯祯还要跟爸妈一起再剥会儿。
她爸已经开始上班了。
不过上班也乱哄哄的,不是这个职工来找,就是那个职工来闹,他干脆继续请假。
爸妈聊天,聊到一个原来关系不错的战友,如今在榆钱乡政府做事,已经坐到了乡长的位置,榆钱乡紧挨县城,两口子就在县城买了房子,方便孩子上学。
徐爸不免感叹两句,现在机关比企业日子好过的话。
“爸,县城房子他多钱买的?”徐祯祯忽然开口。
她不记得这时候县城有商品房可以买卖,一般县城职工家庭都有单位分房,她小舅小舅妈就在县城分的单位房子,钱自己出一点,单位出一点,非常便宜,不过她一次也没去过就是了。
当然也可能她记错了,私底下已经有买卖存在。
“六千块。”
“这么便宜?”徐祯祯吃惊道。
“六千是不贵。”林满秀也忍不住点头,徐文庆的商店承包转让下来也还五千挂零呢。
“咳,没在县城紧里头,快县城边上了,属于城中村自建房,不过也不错了,紧挨着县高中,还是两层小楼房。”
紧挨着县高中?
徐祯祯心头大动,上辈子她在县城读高中,记得班里有个喜欢穿牛仔褂牛仔裤的女同学,家就在学校附近住。
那时候高中有走读生,有住宿生,两者之间泾渭分明。
三年都在高中住宿的徐祯祯,其实很羡慕那些中午可以回家吃饭,下了晚自习可以回家睡觉的走读同学。
这位女同学的家,就是城中村,叫什么名字来着?
对了,细柳村。
五分钟路程,基本等同于无。
徐祯祯来了兴趣,“爸,我秦伯伯他们户口不在那边,买房子不受限制吗?”
“你秦伯伯是城镇户口,没问题,不过说到户口——,现在城镇户口花钱就能买了。”这话他是同林满秀说的。
“真的假的?”林满秀有点吃惊,毕竟往前多少年里,一个城镇户口可是多少土里刨食的老农民想都不敢想的。
现在竟然花钱就能买一个?
“多少钱?”她问。
别看徐国庆吃商品粮,可林满秀自己跟徐祯祯姐俩都还是地地道道的农村户口,政策就是这样定的,一个家庭里,儿女户口随妈。
徐国庆早些年也动过把林满秀户口转出去的念头,可一来,根就在这里,他老爹老娘还有妹子兄弟都在这里,他上班常年顾不上家,媳妇儿再出去了,总觉得照顾不到家里面。
再有就是,心里多少嫌弃林满秀没文化,担心她上班上不好,丢了他的面子。
因此这件事也就没再提起。
林满秀也习惯了拾掇庄稼,倒是落得一个自在。
现在既然花钱就有机会把户口转成城镇户口,她自己就算了,两个闺女倒是可以试试。
“五千块钱吧。”徐国庆道。
最近这事儿嚷嚷得厉害,确实有些人已经闻风而动下手了,还有一些人在观望。
“要不——”林满秀想开口,看一眼丈夫,再想一想自家的存款,顿时没了底气。
徐国庆没说话,要是早两年,没准他就应了,现在嘛,现在把孩子户口转出去有啥用?考学又不加分?县城又没房子,他们一家人吃住还不是在村里头?
他如果工作稳定还好,万一下岗了——
最近他可听说了,县城的双职工家庭,两口子都下岗在家的,连吃饭都成问题,做饭都要去市场里捡人家不要的烂菜叶子。
“再等等吧,现在不是好时候。”徐国庆最后道。
徐祯祯没说话,她知道上辈子是有这么一股风潮,他爸妈也曾心动过,不过到底碍于家里的存款和对买卖户口的不看好,最后作罢。
那些买了的,就她所知,最后就没有一个不后悔的。
于是她也道,“我看还是算了,买个户口又不能当吃又不能当喝,还不如买套房子,像我秦伯伯他们家那样。”
嗯,一套二层小楼才六千块钱,跟后来动辄几十万一比,简直白送一样,哪怕是城中村自建房呢,也非常划算。
徐祯祯决定下一个目标,就是攒钱县城买房。
到时候她差不多也该去县城读高中了。
剥着棒子皮,徐祯祯美滋滋畅想着高中走读的小日子。
“买房子啊。”林满秀摇头笑笑,觉得闺女可能在说梦话。
徐国庆也没理会这茬,毕竟以他们家目前的情况,县城买房根本就不现实嘛。
晚上抽空剥棒子皮,白天就开始割豆子,摘棉花,打枣。
打枣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劳动,一家子打枣的打枣,拾枣的拾枣,忙得不亦乐乎。
通常是家里最有力气的男人们,拿着大长杆子,或蹲在树杈上,或站在树底下,朝着枣树一杆子打下去,就听哗啦啦一声,大红枣子就跟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滚落一地,滚落一层。
老人妇女孩子们胳膊上挎着小竹篮子,紧着忙着去捡,一边捡,一边抽空往嘴里送一颗。
甜,又脆又甜。
终于熬到这天,跟张素云约定好了来取咸鸭蛋的日子,徐祯祯一早起来,就把坛子从东屋杂物间一个个搬到了堂屋。
徐祯祯、林娟、刘虹、王晓月、张素云五个人凑出来的九十五斤,连同徐祯祯、刘虹、张素云三个人凑出来的三十斤,总共一百二十五斤,整整六个大坛子。
徐祯祯喘口粗气,抹把汗,看着这六个大坛子,就像在看闪闪发光的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