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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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嘚哒......嘚哒......”
富有节奏的马蹄声敲打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身披银亮铠甲的骑士虚弱地趴在马背上，一缕缕棕红的腐败气息从铠甲缝隙间飘起消散在空中，将他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带走。
突然，忍痛疾驰的驮马一蹄子踢在了土路上一块凹陷下去的地方，本就快要达到极限的驮马瞬间弯折了马腿，有气无力地咴叫一声，猛地向前摔倒，四个蹄子跪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磨得鲜血模糊。
骑在马背上的骑士也被甩飞出去，跌到了路边，滚动了几圈，毫无动静。
沉寂了数分钟后，那骑士才慢慢动起来。
他费力地抬手，将自己的臂甲脱下，然后解开胸甲，褪下腿甲，摘下头盔，露出一副沾满汗渍，布满褶皱，苍白如纸的脸。
嘴角还留着一丝血迹。
“咳咳.....唔......”
汉斯剧烈咳嗽着，带着棕红血沫的唾液飞溅而出，头顶那些稀疏的白发不知何时也染上了些许棕红。
侵蚀进他体内的猩红腐败力量正毁灭性地破坏那宝贵的生命力，将他推向死亡的深渊。
“好......好可怕的毒素，该死，是什么时候？”
汉斯手掌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瓶浅绿色的生命药剂给自己灌下，苍白的老脸上泛起一丝薄弱的红晕，但同时也在以极快速度褪去。
那瓶价格不菲的生命药剂在猩红腐败的侵蚀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一路上，他已经把身上所有能够用来补充生命力的药剂都喝光了，还喝了不少解毒药，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生命药剂喝下去就像是墨水滴进大海里一样迅速消弭，而解毒药水更是完全不起作用，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这种未知的恐怖毒素几乎把这位年老的黄金骑士给榨成人干了。
将最后一瓶用来吊命的药剂喝下后，汉斯躺在铠甲之间，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呼吸频率在他的刻意调整下被放得极其缓慢，以此稍微延长他的生命时限。
我恐怕活不久了......
几乎用尽浑身解数的汉斯有些绝望地想着，明明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押货，普通的运送，但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让他连命都要搭上。
虽然是一名黄金骑士，但汉斯其实并不是正统出身，也没有什么骑士精神，否则就不会不战而逃，更不会屈从于那个势力之下，从事着这种邪恶买卖。
在超凡一途上，他天赋平平，哪怕挥洒了再多的汗水，也只是在年近四十岁的时候堪堪到达精英骑士的位阶。
之后又蹉跎了二十多年，当身体逐渐衰老，气血即将不足以供他更进一步时，汉斯付出了自由的代价，换来了一个进阶的办法。
他通过亏空寿命的方式，强行激发气血潜力，冲破位阶的桎梏，终于在六十三岁，踏入了黄金骑士的领域，真正掌控了最为初始的强大超凡之力。
尽管用这种方式突破的他其实比起真正的黄金骑士还差得远，但汉斯不在乎，因为突破黄金骑士之后，他的寿命增添了近九十年，完全能补充他之前所亏空的寿命，甚至还有不少富余。
有了这些时间，汉斯认为，只有自己认认真真地替那个势力做事，换取更高级别的突破法，那么，再次突破到下一个位阶，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这一切，都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年轻魔法师给破坏了，就在短短的五分钟之间，他的幻想，他的野望，他的坚持，他所承担的罪恶......一切都没了意义，他快要死了！死在这完全没见过的阴狠剧毒之下。
无论汉斯怎么做，那可怕的力量就像是千万只钻进他体内的吸血虫一样，以一种恒定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生命，无论他做出什么举动，都只是卑微地拖延那么几分钟而已。
堂堂黄金骑士，法姆城少有的顶尖强者，居然会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死得这么窝囊，死得让人这么......不甘心！
面容苍老的汉斯咬牙切齿，平时总是冷漠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扭曲与狰狞，一半是因为心中的怒火，另一半是因为猩红腐败的折磨，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迈入死亡，还无能为力的感觉，不是谁都能有幸享受的。
求生欲望强烈的人在绝境之中总是会迫切地想要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哪怕那根稻草实际上是另一个危险陷阱布下的诱饵。
面对如今的情况，汉斯确实还有一种最后的手段没有用。
他一直在犹豫，因为那手段所要付出的代价比他如今承受的痛苦小不了多少，而且就算那样做了，如果他体内的毒素依旧毫不停息地侵蚀吞噬他的生命力，那也只不过是再短暂地拖延一下他的死亡时间而已。
跟之前的一系列做法没有任何区别。
随着时间的流逝，汉斯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身上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最终，这个不甘就此死去的老人做出了决定。
躺在地上的他紧闭双眼，开始调动体内仅存的精气做最后的挣扎。
数分钟后，脸色苍白的汉斯突然老脸涨红，头顶微微冒起白烟，他身体各处的毛孔里隐隐有鲜红血液渗出，仿佛是因为体内血液太多而硬生生挤破了细微的血管，流了出来。
这位年老的黄金骑士正以一种消耗自身寿命的方式激发生命潜力来抵抗猩红腐败的侵蚀，那旺盛的生命力和猩红腐败就像他体内两支不容水火的军队，互相攻伐着，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这种强行激发生命潜力的方法正是汉斯当初用于突破黄金骑士的办法，没想到如今却被用作了保命。
在气血翻涌之下，老汉斯度日如年般地抵抗了二十多分钟。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本就老态的面容更加衰老了，如同沟壑般的深深褶皱一条条地蔓延在他脸上，头顶稀疏的头发一根根地掉落，原本还算结实有力的手臂逐渐干瘦，连牙齿都慢慢地老化脱落。
最后，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之时，汉斯体内的猩红腐败忽地在一瞬间停止了侵蚀，仿佛刚刚还在疯狂玩闹的孩童眨眼间就睡去，或许是蛰伏了起来。
老汉斯嘶哑地喘着气，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他几乎老了三十岁，他坚持的每一分钟都燃烧了他两年多的寿命，这才硬生生挺了过来。
而这一次，老汉斯也彻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老人，黄金骑士的力量已经微弱到不可控制，现在的他最多能让自己行动起来，稍微跑两步，随便来一个普通人都能轻易地把他打倒。
这对于习惯了掌握超凡力量的老汉斯来说，是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跟死了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加痛苦。
老汉斯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充满暮气的眼睛里露出怨毒的神色，这一次他所付出的代价不仅是身体上的亏空，他的寿命也只剩下短短的一个月而已。
“一定......一定要让那个年轻魔法师付出代价！还有他所珍视的那个孩子......”
老汉斯支撑着耄耋的身体，艰难地向前走，他身上的所有装备，包括那把双刃骑士剑，那面已经凹凸不平的银盾以及全身的铠甲，都被他留在了原地，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带不走，不知道会便宜哪个路人。
在这个时代，那一身精良的装备，足以让一个平民家庭两代人衣食无忧，如果他们不肆意挥霍的话。
去奥兰城，去找那些人，他们一定会对......这样一个强大的魔法师感兴趣的，而且......我已经在他身上种下了奴印，就算他是一个傀儡，一个分身，他的本体也会被影响，绝逃脱不了被奴役的命运。
呵呵......准备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吧......我不会放过你的！
老汉斯一边怨恨地默念着，一边跨着坚定的步伐，顺着那条土路，缓缓走向远方。
路边的树荫将他的身影遮蔽，仿佛预示着他正走向一条黑暗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