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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追妻追八年算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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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心奇这一问,问得齐千紫晕头转向。

“我处在什么危险中?这我哪里知道?”齐千紫先是摇了摇头,接着仔细一想,还真觉得有些不对,“要说我这些年来最危险的一次,就只是十多年前魔皇来害我,几乎让我身死当场。虽说我还是苟活了下来。妖仙所说的危险,应该不是指这件事。毕竟按周长老的指示,妖仙应该在魔皇害我之前,先去找到庄晓蝶了。她总不该要救我,却求着魔皇杀我罢?这一处我确实想不通,大抵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齐千紫虽是很轻松地说出来这些话,甚至是调笑着的,可吴心奇笑不出来。他隐隐觉得这件事对自己的好友十分关键,只是苦于完全没有线索,不能再推进一步。

齐千紫几乎是自嘲着笑道:“吴师弟不必多虑,我今生已成凡人,料想那些大人物再怎么算计,也不会对我一介凡人有什么想法。至于妖仙所说的危险,我看也与今生的我无关。”

原来师兄是抱着这种心思,来生的灾厄就与今生无关了?

吴心奇心中摇头,面上却把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既然师兄也不怎的上心,那他也不必太过操心。人各有命,何必强求?

吴心奇把心放下,绷紧的神经一松,就想到师兄真是桃花朵朵,现今又多了一个妖仙也对他心有所属,不免揶揄道:“师兄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看,一个妖仙,一个妖皇的转世,再加上百灵公主,甚至还有魔皇……怎么师兄身边那么多女人围着转?”

“呵,我也想知道,我前世到底留下了多少情债。”齐千紫苦笑不已,转而正色道,“不过,我的事不重要,我看,师弟你才是得小心了。我那个前岳父周长老,他与妖仙魔皇结识,必然不是个凡人。我那时年幼,玩心甚重,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事到如今才想起来。师弟,你想想看,他们自那时便已准备救出燕迷鹿,而最后,燕迷鹿却是你亲手救出来的……这意味着什么?”

吴心奇心神一震。

这么多名动天下的大人物计划救出来一个人,却要他吴心奇一个小小金仙做最关键的一手,怎能不令人多想?

“这意味着他们有可能在三十年前就开始算计你了。”齐千紫补充道。

吴心奇神色大变,林日月觉察到他的不安,握住了他有些颤抖的手掌。

吴心奇感动不已,强自收摄了心神,细细思索,他回忆起经年往事,果然发现一些异常,回道:“师兄说的对,我恐怕真糟了他们的算计了。我当年离了长安多日,赶来南疆不久便凑巧发现那个布好了不可侵伐阵法的宅院,那时我心中欢喜,不觉有异。现在一想,不是那个宅子,我和月儿也不会身死。不是我和月儿身死,她不会转世带我离开。她若不带我离开,我二人自然不能成为燕迷鹿的替死鬼。这样想来,前段时间,黑白无常突然在南疆出现来捉我回幽冥界,就显得像是编排好了似的,逼着我使出大挪移术,挪移到梧桐镇。”

吴心奇有些感慨,有些无奈,说道:“本来前些时日,我只觉得魔皇无处不在,觉得她是幕后黑手。现在想来,我应是早早的就已入了妖仙、周长老,或许还有冥帝等人的局中,而非魔皇一人。”

齐千紫点了点头:“多半就是如此。”

吴心奇问道:“说起来,师兄可曾从周长老那里问出些个什么来?”

齐千紫摇了摇头,微有惭意,“这些年,我只当自己死了,未再去寻过他,也不知他现在如何。过几日我去寻他,兴许能从他口中问出来些什么。”

“这个不急于一时,师兄闲时再去无妨。眼下我们只有魔皇跟周长老两处关窍可以打通而尚未,其余的,我们应是无能为力。我总感觉,我们离真相不远了。”吴心奇面有喜色,噌的一声站起身来,旋即又盘膝坐下,尴尬一笑,“对了,师兄的故事还没说完呢,师兄接着说。”

齐千紫脸上有些许欣意,说道:“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的故事差不多就到这里了。”

“嗯?你八年前为一姑娘荒废千乐坊的事不说了吗?”吴心奇有些诧异。

“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庄晓蝶替我找到了灵儿的转世,我为了灵儿舍下家业,来此新安县居住。”齐千紫似又想起灵儿的面容,脸上笑意浮现。

“那又何苦舍了这万贯家业?”

“一者前番节度使拥兵作乱,乱世之中粮米贵重,我若继续耗费粮米酿酒,岂不是要让众多无米无粮的百姓活活饿死街头?不若散尽家财,接济些穷苦百姓。”

吴心奇疑道:“如果是这样,为何邀月楼的赵大掌柜说你是为了一个女子才弃了千乐坊?”

“赵大掌柜?也是,以他看来,即便我散尽家财,以我酿酒的才能,等待战乱平复,早晚又带领千乐坊卷土重来。他自然怪我从此不再酿酒,与他做那一本万利的生意。他对我心中有忿,说些言语贬抑我也是情有可原。”

“那师兄又是为何在这新安县一下子待了八年,连洛阳的故人见都不肯见上一面?”吴心奇仍是不解。

“说起来,皆因现今灵儿的父亲,是个怪人,他只许男子入赘,不许女儿嫁出。我来寻时,他更是直言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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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家的男主人名叫东方玉,是个士人模样,眉骨方正,体格壮健,有些把子力气。他自凭着一身才学,考取了功名,却又不肯入仕,只在上任府尹特办的聚贤书院赋个经学博士职位,时常去教些弟子,又在农忙时赶回家劳作。众乡邻都不能理解,天底下竟有这么个怪人,不去府尹那里做官享福,却要回老家做个庄稼汉。

偏他脾气倔得很,又是个当家的,众人都劝不住。虽然如此,东方玉在邻里间也有好名声。

齐千紫不曾想过灵儿的转世竟离他如此之近,想来庄晓蝶也是这样想的,才白费了那么多时日不曾寻着。好在如今寻着了。

庄晓蝶眼红红的,好似哭了一场,苦着脸说道:“我给你寻着了,千能不能不再怪我了?”

没有搭理揉着眼睛低泣的她,齐千紫一径来到东方家。

东方玉没有相中这个名气颇大的千乐坊坊主,直说道:“想娶我的女儿,只怕你没这个胆量!一来要你舍了那万贯家财,来我新安县寻个住处;二来,你要帮我打理家中这数十亩良田,不可不出粮,不可少出粮;三来,我只许你入赘我东方家。你若应得我这三件,我便许你娶我女儿。”

若是以前,齐千紫定要考量许多,然而现在的他,只想把一切补偿给那个傻姑娘。

齐千紫回来千乐坊,将所有生意,连同合作也都停了。交接的时候,赵大富大发雷霆,“你糊涂!什么女子不能寻来!”

另有一众商人想要榨干最后一丝利益,“至少把酒方卖了,大家要你酒坊何用?”

便是府尹那边也派钱友山来,“你真以为你多能耐?不是全靠大人抬举?”

“不要忘了你送往尚书大人那里的一箱金银!”

“要是有人揭发你以低于市价的价钱买了官粮,小心你的脑袋!”

他们不顾往日情谊,尽使些手段威逼利诱,乃是知道现今的齐千紫再不能用情理说动。但是他也不在乎这些东西了。

齐千紫将他手中的所有酒方都扔在了地上,那些人便只顾去抢酒方,不再关心齐千紫的去留。

齐千紫一身空空,一身轻松,离开了千乐坊。

且不说到底还是有一些情谊在的,有关的暗行贿赂,齐千紫的这些友人也参与在其中,得了许多利益,并不敢真的告发齐千紫,以免牵连自己。此时又平分了许多酒方,一时大家都不愿再找齐千紫的麻烦。后来嘛,他们发现不能完全复刻齐千紫的酒方,是想着找到齐千紫再行商量的,不过那时已经是节度作乱,战事频起的时候了,他们哪里有时间去计较酒方的真假,先顾好自己的小命才是要紧事。

总之,齐千紫就此住进了新安县,没人故意泄露他的行踪,在乱世中逃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洛阳城里也有不少人都匆匆收拾回老家去了,不必细说。

齐千紫刚来到新安县时,身上并无多少银钱,本来乱世中银钱也不抵用,故此齐千紫没能寻到一间居室,受冻了两三日。

那面冷心软的东方玉自觅了一处竹屋送与齐千紫,也送来了农具炊具,这倒是想的周到。齐千紫很快熟悉了独自一人生活,只是从他碎了金丹之后,身子骨一直虚弱,没有养将回来,在田里做工不能尽心如意,还得累东方家主照看着。

东方家主这边多有嫌弃,却不见齐千紫有甚怨言,不曾说要离去,渐渐地家主高看了他一眼。再后来,家主不欲让千多劳累,让他来新安县自办的私塾为相邻几处村镇孩子们授些课业。这家私塾算是东方家的产业,只是东方家主尚有书院要去,顾不上许多,这才让齐千紫代劳。东方家主本意不想让他闲着,便连薪俸都未商谈。

齐千紫初时还暗自庆幸,觉得陪一些娃儿玩耍定要比在田里做工轻松些。可这一屋子小兽叫嚷起来,谁也管不住,震耳的声音无休无止,直能把房顶掀了开。

齐千紫手持戒尺,轻打了这边,那边又叫,全无效果;齐千紫摆出笑脸,劝好了那边,这边又哭。在这私塾里被闹了几日,他头痛难忍,恨不得撞开门逃走。一想到灵儿,又不愿就此离去。

齐千紫这时才知道“事须亲为方知难”的道理。就当是老天看不惯他前半生太顺而降下了劫难,他笑着打起精神,耐着性子去各自问了问孩子们的父母。

“你家儿子喜欢耍什么?爱不爱翻书?下河抓虾拿什么装?遇见了花蛇怕是不怕?……你家女儿爱吃什么?睡前爱听什么故事?童谣常哼的是哪几首?哪个男孩儿爱逗她?……”

乡野百姓不藏着掖着,凡是问得出来,他们大都有所回复。有此相助,齐千紫摸得了许多孩子的本性。他们尚且年幼,坏是不坏,一来喜动,二来喜奇,遇到迂腐的先生心中不喜难免要捣上一乱。

于是,齐千紫不再想着跟孩子们一板一眼地讲晦涩难懂的经书,而是编排些传说故事,在故事中引出些古诗美文。当讲战事时,往往还要哄孩子们出得屋来排兵布阵,胡乱跑来跑去,喊打喊杀,演生演死。有想当将军发号施令的,自从屋里搬出折凳来权作战马。有不想演死人的,揉着泪汪汪的眼求先生,还能得到先生的温声安慰和怀抱,然后在台下看戏。吵吵闹闹,但较之以往其实内有章法。

这实在是投孩子们所好,孩子们一时爱死了这个好玩儿的,不像讨人厌的大人似的叔叔。

如此三年,齐千紫日间或劳作或教书,颇多些汗水,夜里却睡得香甜。三年里有苦有乐,饭食不曾落下,反倒把身子养好了。

小姑娘灵儿也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她心底晓得了些情事,知道这个男子是为追求自己而来,她便不时悄悄去看他。

初见时,齐千紫昼伏夜出,田里求营生,忙来忙去,常常弄得污泥满身,脏乱不堪,尚不曾有时间多作喘息,哪里有时间研读诗书。在灵儿眼里,这个只比他父亲小个几岁的千叔叔,绝不像马家公子仪表整洁,不像杨家公子能诗会画,又不如张家公子耍起棍棒来好看,不如李家公子经营起自家药铺的生意有模有样。

齐千紫实在比不得灵儿身旁的别的追求者。

后来齐千紫开始教书时,他在灵儿心里的形象才有些变化。

齐千紫颇能把握孩子们的心愿,讲出些稀奇的故事,勾人心弦。到了引经据典这一节,虽然偶有遗忘,亲去大学者处借书问询,毫不自骄托大,是谦逊得体的君子做派。齐千紫在育人大业上虽远不比夫子有教无类,也是一心在此,三年不改,这份情意很是贵重。

灵儿很佩服这样的人,只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灵儿亲自找上齐千紫,开头就是一问,

“你想得到什么?”

齐千紫好久没有这么近见到灵儿了,一时间双目通红,他强忍着要把她抱进怀里的欲望,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

齐千紫忍着泪水,制住了自己几乎不可控的身子,堪堪张口,

“为了偿还。”

这不是灵儿想要的回答。灵儿丢下齐千紫在原地,自己跑回到家中,又细细比较齐千紫与别家男子,这其中实在选不出一个合心意的。灵儿便求着父亲,“女儿先不嫁。”

东方家主从来宠着女儿,不曾细想便答应下来。

近年来,灵儿家里常常来些媒人求婚。东方家主推脱已许了良人,一一拒绝了这些媒人。

这一下,就是蹉跎了八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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