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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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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院。

阿紫等人见青月额角的伤后,个个大惊失色。

叫大夫的叫大夫,打水的打水,三个丫头忙得团团转。

青月则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他受过的伤很多,只有这一次他只想发笑。

他有展翅高飞的能力,却被困于李觅的爱里。

他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却担心李觅因他的缘故而受伤。

青月笑了笑,不由暗叹:

“庸人自扰!”

李觅赶来的时候,青月的额头已经上了药,包扎完毕,张大夫说只是浅表伤,过几日就无碍了。

李觅唯恐青月伤心,便坐到青月身边细细解说,

“你知道我出生时,母亲便故去了。我日夜啼哭,乳娘的奶水一点不吃,父亲接连找来十几个乳娘,想了各种办法,我却只是啼哭不止,几乎生生饿死。是姨母抛下不足五月的兄长,救活了我。在那之后,姨母如母,而兄长却因早早断奶大病一场……”

李觅轻轻握住青月的手,

“水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姨母和别人不同,今日哪怕是阿爹,我也断然不会让你受此委屈,可姨母,我实不能违拗,水隐你为我担待一二可好。”

青月只淡淡一笑,不语。

接下来的一个月,李觅每每去蔷薇院,青月的表情总是淡淡的,不问不说话,不得不说话时也就两三个字。

李觅心中有愧,打叠起百样言语哄青月开心,青月皆淡然处之;找来几十种新鲜好玩的东西送给青月,青月一概原封不动的退回。

李觅提议陪他出府走走,青月只当听不见。

一个月后的晚上,青月趁着李觅去给老王爷请安,留下一封书信并两方绣着绿梅的帕子,趁夜离开了端王府。

“宗盛,吾爱:

燕如生而不幸,不足三岁便惨遭离难,幸而得邻居丽娘父母救燕如于战乱,一路坎坷要饭到了京城。然而,刚到京城,丽娘母亲便病倒路旁,丽娘父亲身受重伤几乎不治。燕如和丽娘一个三岁不足,一个刚刚两岁,嚎哭于大雪之中,路人皆为之侧目而不救。

彼时尚为皇子的欧阳夏文,将燕如抱起,并救丽娘及其父母于濒死。燕如一无所有,唯有不分昼夜苦练武功,习练琴棋书画,只为将来有望报答皇上的大恩于万一。

宗盛曾问我身上的伤痕何来,燕如十五岁开始为皇上出生入死,三年间所受之伤无数,却仍难报圣恩。卧底端王府是不得已,却得宗盛庇佑,非但不曾受新伤,旧伤亦恢复如初。

宗盛于我,如冷风中的一道暖阳,冰雪中的一袭狐裘。燕如感激不尽。

然,燕如不愿做端王府后花园里的一朵娇花,任小王爷赏玩;更不愿做一宠妾,凭人笑骂。妾者,贱也,虽有宗盛万千爱宠,不可脱此一字,恕燕如不领。

五湖四海,江山如画,燕如愿凭一身本领,领略人间美景。只愿宗盛身体安康,再遇良人。

宗盛贵为王爷,华贵之物,多如牛毛。燕如一无所有,只有两方巾帕,乃燕如亲手所绣。虽粗陋不堪,权做临别纪念,望宗盛不弃,笑纳之。

另,丽娘一家,于宗盛如蝼蚁,于燕如却有救命大恩。愿宗盛念及往日恩爱情状,善待丽娘及其家人。”

燕如留字。

李觅回到霁光阁,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封书信和两方巾帕。

此后三年,大正王朝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天下兵马大元帅李觅,逼迫欧阳夏文退位,自称武帝。原本文武双治的大正王朝,终于成了文武一统的天下。

废帝欧阳夏文被放逐岭南,成为了岭南王。

而青月对此一无所知。

第三年春天,边城小镇上的一个小酒馆里,一个满脸风尘的长髯客正在喝酒,桌子上摆着一盘子白切牛肉,一碟子花生米,还有几个热腾腾的包子。

一个地蹦子似的小脏孩儿,拖着一脸鼻涕,熟练地走到长髯客身边,伸手就去摸热腾腾的包子。

“啪”手上挨了一筷子。

小孩子讪笑着缩回手,自言自语道:“知道,知道,洗手洗手。您说您讲究个什么呢,这么个不是灰就是沙子的地方,谁还不是脏兮兮的。”

“去洗。”清冽的声音说道。

“洗,洗,必须洗。”小矮子讨好的笑完,转身往后厨跑。

伙计不满的嚷嚷:“小要饭的,来蹭吃蹭喝,那位爷允了,咱们管不着,怎么的还得管着你洗手啊,你以为咱们这里是客栈呢。”

小矮子脸皮厚,只当没听见,钻进后厨洗了手,洗了脸,顺带连脖子也抹了两把。那脖子不洗还好,黑的还比较统一,这样随便一划拉,灰一道,泥一道的,感觉更脏了。

长髯客看得直皱眉,

小矮子自顾自拿起包子就吃。一口气吃了三个,才嬉笑着问:“大爷,您在这里已经待三天了,接下来去哪里啊?”

“你还要跟?”长髯客夹起一块牛肉,不满地看着这个小地蹦子。

小地蹦子十二三,也不知道是不是营养不良的原因,个头还只有五六岁孩童那么高,头发稀疏发黄,脸色也是蜡黄的。

自从半个月前蹭了长髯客一顿饭,从那时开始就死皮赖脸的跟着。只要到了饭点,小矮子必然出现。

小矮子见问,一口包子在嘴里在左边鼓囊两下,在右边鼓囊两下,伸直脖子吞下去,又把茶水灌了两口,才笑嘻嘻地说:

“您不用管我,我就是顺口这么一问。您要骑马就只管骑马,要步行就步行。我指定能跟上您。”

“你总跟着我干什么?若为了一口吃的,我留给你些银子就是。”

“嗐,那能够吃几年的呀,还不如跟着您呢。我看您也没个家,四处漂泊,一个地方只待三天就走,还挺适合我的。我跟着您,也不白跟。您瞧瞧,你睡觉,我就给您站岗。渴了我给您倒水,热了我给您扇风,比普通人家的丫头都强。”

“我不需要丫头。”

“嗐,您怎么没听明白呢,我比丫头强。强,您懂不。”

长髯客看了一眼小矮子,还是问道:“强在哪?”

小矮子涎着脸笑眯眯地,也不着急,

“您看您说的,您还能不知道强在哪。您看谁家丫头那不都有个月银,定期不给做几套衣裳,还给个睡觉的地方,要是去哪,那还不顺道雇个车啊。您看看我,我也就是蹭您顿饭,其他的一概不要,您还觉着我不比丫头强。”

长髯客无语,这孩子脸皮厚的,真让他拜服,想起好像还不知道小矮子的名字,

“这么久了,还没问你,你叫什么?”

小矮子顿时眼睛铮亮,“您可算问我名字了,我叫丫头。”

“丫头?”

“嗯,是丫头。您不会看不出我是个丫头吧。”

确实看不出,但他知道小矮子应该是个女孩儿,虽然长的不明就里,但声音又尖又细,不似男子。

“你是哪里人?”

“我不知道。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四海为家。我还没问大爷您叫什么呢,您叫什么?”小矮子一脸无所谓的问。

“你不是叫我大爷吗,就叫大爷吧。”

“得嘞,大爷。您是真大爷。”

长髯客独行三年,没想到今天会和这个小丫头说这么多话。

长髯客是谁啊,他就是化妆潜行的青月。

离开京城三年里,唯恐李觅寻找,所以几乎都在人迹罕至的大漠雪山游走。

“大爷,春天了,要不然咱们去江南看看啊,这里去江南骑马的话,最多半个月就能到,我听说江南的春天可暖和,就算睡大街上也冻不死。野果子也多,随便摘几个就饿不着,可比这不是灰就是土的荒漠强多了。

这才互通“姓名”小矮子就毫不客气的把青月归类到“咱们”了,青月不由得一笑,这孩子廋的跟枯草似的,生命力却顽强的像打不死的小强。

“大爷,你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哪。”小矮子张大眼睛张大嘴,像被一个整鸡蛋噎住了。

青月笑容一敛,斥道:“胡说什么。”

“没有胡说。看您一脸大胡子拉碴的,皮肤也不好,黄不说了,还透着黑。诶呦,说实话,我第一次看见您的时候,光看脸,还以为您时日不多了呢。可您刚刚那一笑,哎呀妈呀,差点把我的魂儿给吸走了,大爷啊,您说这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小矮子说着说着,就要凑过去仔细看青月的嘴。

青月伸出筷子,做势要打,小矮子一缩脖子,嘿嘿一笑,

“可能是眼花了,眼花了……”

“你说你叫丫头?”青月问,

“昂,是叫丫头啊。”

“你以后非要跟着我,就别叫丫头了。就叫……狗蛋吧。”

“啥?狗蛋?诶,我说大爷,咱可不带这样的,再怎么地,也不能越叫越难听啊。要起名也行,怎么还不得起个香啊,草的。”

“就狗蛋,跟着我,你就叫狗蛋。不然你就别跟着我。”

狗蛋瘪嘴,

“狗蛋就狗蛋,贱名儿好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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