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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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时间已过，
季节更替，漫天无垠的大雪纷飞已过，一恍惚的时间里，世间迎来了最有生机的春季。
道统合一，诸子山庄大部分传承再度承接于七绝玄府之上，群英长老以一人之力，开启玄府新天地、新结界，移山填海之威更是令得整个玄府弟子长老们为之惊叹，废除百家制度，所有传承皆有能者学之。
“铃铃铃！”
“铃铃铃！”
“铃铃铃！”
………
古老的檐铃声再度响了起来，原来属于钟鸣山的肃穆钟声已然沉寂，取而代之的新声让整个玄府焕然一新，不论是玄府弟子们还是百家弟子们皆在这片天地之中相识、相知。
七绝玄府新宗主已立，而曾经的群英堂也变成了如今超然独立的存在，名为群英殿。
此时群英大殿之中，以群英宗主为首坐落在大殿之上，身旁弟子宽铭一如既往身穿盔甲手持长枪静立在身旁，威风凛凛。
大殿之下，玄府长老和无数百家长老皆站立其中，万众瞩目，目光皆凝望着大殿之上的那至高人。
“拜见宗主。”所有长老皆拱手恭敬道。
群英身穿白色道袍面色淡然，轻轻挥手，颔首回礼。
所有长老们齐齐坐落，目光变幻不定，等待着群英接下来的吩咐。
群英一脸淡然的扫了一遍全场，那双妖媚的双瞳让人根本无法直视。
“七绝玄府与诸子百家如今已然重立，为了折中考虑，吾新立宗名，待今日起，玄府与诸子百家，封于玄府大楼，古今可鉴。”
自从群英当上了宗主之后，随之而来的气场日益变化，从原来属于天玄气场逐渐转变成属于领导者的气场，这种气场不言而喻，在宗门之内，往往者更让人信服。
“还请宗主提名。”众位长老再度恭敬齐声道。
群英与玄府几位长老微微对视，随后站起身来，一步身形跨出大殿，双指为剑，朝着虚空轻轻拨了两下，云端之中，数道柔和的剑气直接将白云分开，如跨江断流，书院二字屹立在天地之间，让人心生震撼。
“群贤毕至，墨客云集，今朝日后，人才济济，以天下为观，以书院为观。”
群英挽转袖袍，转身负手而立，唇角露出一弯弧度，目光再度扫向众人，朗声道：“诸位以为，如何？”
……
……
风和日丽，万里山河皆重叠而来，书院之名以傲然之姿向整片天地彻底立名，引四方皆动，就连主城朝歌也在今日派人前来发来贺语。
一切都是都看似那么的顺利，美好而又安详。
一切都在变，可在书院之中，唯独有一处地方，永远不变—后山。
……
后山的小草屋还是当初那个小草屋，孤僻却又显得温馨。
落日黄昏，此时正有一名少年站在草屋外，透过周围绿草如茵的树林夹缝之中感受着阳光下最后的一丝丝温暖。
长长的墨发被一个玉簪挽上去一半，如玉的面容眉眼间带着浓郁的忧愁，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却平添了一份病态的美，一身黑色衣袍让人看起来格外儒雅，挺直的背脊却让人感觉格外坚韧又心疼。
“公子，吃饭了。”小叶子出现在顾香楠身后，轻声道。
黑衣少年便是消失隐匿了三个月的顾香楠。
“好。”顾香楠不舍的看了一眼最后一道黄昏，应声道。
两人转身走进小草屋，这一次不同，曾经的小草屋内只有他、小叶子、红月、大长老四人，如今………
“嘿嘿，三儿，快来快来，俺都饿晕了，赶紧坐下来吃，吃，嘿嘿。”
桌旁，红月、婉儿、二当家的、姬川、田梦圆五人早已落座，桌上满是小叶子尽心尽力耗费心神做出来的美味佳肴，里面还参杂着许多疗伤的灵药，只是众人很难察觉到，由此可见小叶子在这方面的天赋极为的出众。
红月起身，温柔一笑，轻轻拉着顾香楠的手坐在身旁，众人微微点头，随后便动起了手中的碗筷。
“嗯…嗯！…好吃！”
“好吃！嘿嘿，小叶子，真想不到你还有这般手艺，再这样下去，俺都不想离开这儿了。”二当家的一口一个大肉的夹在嘴里，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在其一旁的田梦圆翻了翻白眼，不满道：“真是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小叶子开心一笑，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道：“二当家的若是喜欢，小叶子天天给您做。”
“喔霍霍，还是你这丫头招人喜欢，哪像有些人啊，干啥啥不行，嘴倒是刁钻得很。”二当家不忘撇了一眼身旁的田梦圆。
田梦圆扯了扯嘴角，一脸抽搐，心想这大块头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
三个月前，魔兽山脉一战，田梦圆与小叶子两人正在朝着魔兽山脉最深处赶路，结果谁知二人进入深处便迷了路，若不是二当家的与狼王最终决战一刀撕开极夜帷幕，不然他们还真有可能出不来了。
随后小叶子便与红月一同小心搀扶着顾香楠还有姬川回到了玄府后山，至于田梦圆……那就有点惨了。
二当家的本身块头不小，再加上他受了重伤，田梦圆这一路硬是憋红了脸死扛着二当家回到了后山，结果谁知接下来的日子，二人性格不合，每天每夜不断吵嘴架，跟疯狗儿似的，弄得其他人鸡犬不宁，若不是有小叶子在这中间相互阻拦调节，不然田梦圆早就已经被二当家的一拳给轰碎了。
当然，相处了三个月的时间，他们这几人已经对这两人的话产生了免疫，早就见怪不怪了。
……
“来，吃这个。”
另一边，红月一直细心照料着顾香楠，桌上的菜恨不得都让顾香楠尝个遍。
顾香楠无奈，也只好随着她的性子来，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废人。
至于姬川，从重伤昏迷到现在静养几个月之后，他的身体已然痊愈，其实他早就可以离开这里，只是，出于某种因素，他需要在这里得到某个人嘴里的一个答案，而这个人，自然就是顾香楠。
半个时辰后，众人已满心欢喜的吃完了晚饭，小叶子习惯性的开始收拾残局，田梦圆自然也就一边帮衬着她，二当家的打了打饱嗝，慵懒的摸着肚子朝着草屋外走去，而红月也准备带着顾香楠回屋里休息。
一切看似都那么的平静，生活始终如一，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坐在桌边的姬川阴沉着脸终究还是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来叫住了顾香楠，道：“行了，顾香楠，该吃的也吃了，该睡的也睡了，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现在，我需要你的一个答案。”
“喂，我说你要走就走，没人拦着你，别每天在这儿一吃完饭就叽叽喳喳的。”婉儿轻轻拍了一个桌子起身，面色有些恼怒。
姬川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始终一直盯着顾香楠。
红月拉着顾香楠的手两人正准备回房休息。
姬川咬了咬牙，随后上前两步，伸手就要抓住顾香楠的后肩。
红月立马转头，眸中一缕精光闪烁，一道劲风从掌中轰推而出，姬川连忙缩手，身形旋转两圈，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
从始至终顾香楠都没有看姬川一眼，原来的蓝色瞳眸早已不见，如今的他，漆黑而又空洞，苍白的脸上让人看得满是心疼。
“再靠近他一步，姬家你就不用回了！”红月冷漠的看了一眼姬川，转而紧紧握住顾香楠的手，温柔且有力量。
姬川面色一急，随即大声道：“顾香楠！难道你想一直这样下去吗？！”
“师父的死就是为了换来一个窝囊废的命吗？！”
“你再说一句！”红月与婉儿同时出声道，一瞬间，两边剑拔弩张。
田梦圆想要劝阻，小叶子抬眼一凝，田梦圆立马紧闭嘴唇，不敢出半句声。
“我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提醒。”顾香楠并未转身。
“师父这两个字，你还没这个资格说出口。”
这一刻的顾香楠，口吐冷言，如同千年寒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姬川身体一滞，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说完，顾香楠便轻轻拉着红月的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拒不见客。
至于婉儿，则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同样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不再出来。
姬川神色顿时落寞了下来，他微微叹息，深深地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呵呵，是啊……我不配……”
转身，缓慢地走出了小草屋。
田梦圆本想上前开导一番，谁知小叶子猛地拍了拍手中的手帕道：“嗯？这手帕怎么就这么脏呢？”
田梦圆皱眉，随后伸手借过，“我去洗洗。”
……
夜晚寅时，
后山草屋之外的一处幽深僻静处，顾香楠独自一人跪在一墓碑的面前，朝着墓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手指一朵火焰燃起，将身旁的火盆点燃，随意地坐在一旁，掏出一壶烈酒，大口一喝。
“嗝…嗯，还真是好酒啊。”
“烈酒入喉，本应是醉里消千愁，却不料，酒入愁肠，愁上又加伤。”
顾香楠目光空洞的看着手中的烈酒，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乏味，无聊。
“老头儿，你说你就这么一走了之，弄得我多尴尬呀，这后山连个喝酒的人都没了。”顾香楠轻声自嘲了一番，摇了摇头，再度饮了一口。
火光照亮了少年，给原本苍白无色的脸庞上增添了一抹红润之色。
他从腰间拿起一根长笛，轻轻的放在嘴边，端坐着身子，吹取一夜的寂寥。
……
墓碑与少年不远处的树头之上，一男一女将这一幕全然看在眼底，二当家的低头一叹，“唉，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儿啊。”
群英负手而立，一副淡然自若的神色。
二当家瞥了她一眼，奇怪道：“嘶，俺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急的样子啊，三儿都这样了，得想想办法啊。”
“放心，不用你说，吾也会把他从悬崖边拉回来，三日之后，你且等着看吧。”群英挥手，身形消散。
二当家愈发不解，“嫂子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三日后？什么鬼……”
“别叫我嫂子！”虚空之中传来一股极端的冷意，二当家的顿时闭嘴，心中一颤，大哥啊，你可得赶紧回来收了这妖女了，她是越来越放肆了……！
……
（三日前，
还是后山，还是寅时，还是一人一墓碑的场景。
顾香楠坐在墓碑旁点起了篝火，群英踏空而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篝火的另一边。
她深深看了一眼墓碑上的无字印记以及墓碑下的骨灰盒。
顾香楠一如既往拿起一壶烈酒大口大口的麻痹自己。
群英单指一点，烈酒便从顾香楠手中逃脱而出，飘向她的手中，群英不也顾宗主形象，直接仰头一口将壶中的烈酒一口饮之。
顾香楠抬起迷糊的双眼，醉醺醺的道：“呵，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吾不该来？”群英反问道。
顾香楠噗嗤的轻笑了一声，“当…当然可以，整…整个玄府…都…都是你的，这后山…也…也是你的，嘿嘿。”
“你…你可以来。”
顾香楠摆了摆手，一脸笑嘻嘻的样子，满脸通红，让人看不出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哼，若是大长老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真不知该有多丢脸。”群英毫不掩饰的嘲讽道。
“嗯？大长老？”顾香楠听到大长老这个词，眼中目光突然一亮，他抿嘴一弯，眼睛强行瞪大，眨了眨道：“在哪儿呢？他在哪儿看呢？”
“老头儿？！”
随后顾香楠又摇晃着脑袋，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大长老的身影。
群英眼眶罕见的抖动了一下，一闪而逝，随后再度变冷了起来，“顾香楠，认清现实，他回不来了，振作起来，书院的未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来做。”
“书院？什么书院？”顾香楠又重新回到了迷迷糊糊的样子，他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了一壶烈酒，再度喝了起来。
“道统合一，玄府另起宗名。”群英淡淡道。
“哦…宗名……书院……嗯，不错，好听，是个好名字！”
“来，为了书院，干杯！”
顾香楠高举烈酒大喝一声，再度一饮。
群英面色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冷意随之而来，她单指一点，顾香楠手中的酒壶倾然炸裂，一壶的烈酒全泼在了他的身上，满是酒熏味儿。
“给我清醒一点！”群英冷言厉喝道。
“再这样下去，你就真的离废物不远了！”
“废物，呵呵，我顾香楠本来就是废物啊。”顾香楠摇晃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稍不留神，就要从倒下去。
群英丝毫未动，然而，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红月面色一变，身形直接闪到顾香楠身后，将其轻轻扶住。
顾香楠转头一看来人，抿嘴一笑，“嗯，你来啦。”
红月没有说话，而是一脸担忧，她看向群英，眼神诚恳的拜托群英宗主。
群英点了点头，再度道：“顾香楠，大长老已逝，有些人有些事，该放下就得放下，你身上还背负着更大的使命。”
红月缓缓渡入玄力，准备将顾香楠体内的酒气排出体外。
顾香楠有所察觉，翻手挡住红月，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放下？呵呵，你叫我怎么放得下啊……”
“什么狗屁的使命，什么宗门情义，为了这些所谓的名义感情去死，太不值当了……”
顾香楠重新焕发了一副神采，眼神逐渐变得清醒了起来，面皮抖动，举手投足说话之间，更是让人显得无比的慌乱。
“正因如此，你才要更加强大起来，假以时日，杀了那头狼王。”群英冷言冷语道。
“假以时日？假以时日是什么时候？”顾香楠酿酿跄跄的走到她的面前。
“唐翰老族长为了救我，整个心脏被狼王穿透，鲜血嗞啦一声飙到我的脸上，你们知道吗，嗞啦，噗嗞，就是那种声音，狼王当着我的面，搅动他的心脏血肉，我亲眼看着他死的，真的，亲眼目睹……”
顾香楠越说越激动，甚至面露疯狂之色。
“驺老族长被一掌碾成肉泥，血骨无存。”
“老头儿整个上半身被穿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将我推出去，我连他最后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呜呜呜……都听不见……”
顾香楠瞳孔增大，呼吸急促，最后低声痛哭了起来。
群英皱了皱眉，顾香楠已经完全魔怔了，已经快到坠入心魔的状态了。
若是此时无法将其拉回，只怕这一生，武道之心彻底崩碎。
红月愈发的心里焦急起来，她走到顾香楠身后，轻轻的抱住他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不去！”
顾香楠用力挣脱开红月，他缓缓退后两步，披头散发目光憎恨的看着两人看着整个天空道：“老头儿替我而死，少天、羽轩、羽痕、从安因我而伤，就连素不相识的驺老族长、唐翰族长都死在我的面前，我该怎么办，我是个废物……”
“该死的那个人是我…其实是我……”
顾香楠无力的跪在地上，目光空洞，一脸魔怔的念叨着。
红月紧咬着红唇，不知如何是好。
尽管顾香楠再如何失态，群英多少也能理解到顾香楠此时此刻的心里，那种近乎于痛失亲人的状态，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大长老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投以恩怀之人。
“好，既然你想听大长老最后说的什么，那吾便追本溯源，让你再听一次。”
顾香楠心神一震，眼神恍惚之中带着某种期盼抬头看着群英。
群英面色复杂，她低声一叹，随后闭眼双手结印，奇门术法再度从她的身上现世，一团奇异的能量融合天玄空间之力缓缓催动了起来。
“乾字—追本溯源。”
群英低沉一喝，双指轻点顾香楠眉心，一道金色光团引入其中，顾香楠神魂陡然一荡，庞大的记忆如同潮流一般逆涌而来，顾香楠跟随着时间长河开始不断找寻着之前的记忆。
红月焦急地走到群英身旁道：“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群英摇了摇头，“无妨，浮世三千，若是他真能够从中得到救赎，也不枉大长老的一片苦心了。”
“一片苦心？”红月问道。
群英沉吟片刻后，再度道：“其实…大长老早就知晓自己这一行的结果，术者，趋吉避凶，而他，偏偏选择了凶。”
“接下来，顾香楠能不能从中挺过去，就看他自己的了。”
“别无他法。”
群英又一次摇了摇头，随后身形消散，消失不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