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驱散黑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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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在说完之后就笑着离开了，他好像仅仅只是为了前来告知柯莱“她是唯一幸存者”的消息，离开得没有丝毫留恋。
在他走后，逗留在柯莱房间的研究员们也飞快离开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柯莱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除了一日三餐外再也没有人前来她的房间，就连前来送饭的人也仅是将饭菜放下就匆匆离开了。
毕竟在这栋楼里，没有人敢靠近博士看上的实验体。
柯莱每天都会尝试在脑海中呼唤林晔，想要第一时间和苏醒的林晔交谈，但自从那天从实验室回来，他就再也没有了回应过。
这间用于关押实验体的房间非常封闭，没有娱乐设施，也没有窗户，房间中甚至连一个小盆栽都没有。
柯莱就这样在房间里待了大半个月。
她每天的活动除了睡觉吃饭似乎就只剩下了发呆。她有时候能坐在床上盯着空气某个点发呆一整天。
这种行为别说孩子，即便是对心理成熟的成年人来说也是非常危险的事。
被封闭起来的人有很多种可能的反应。
而对于一个本身对自己就存在质疑，甚至不认可自己存在的人来说，这样的封闭就像是合上棺盖的棺椁，而被封闭的人就像是早已死去的尸体，在寂静中等待着腐烂和锈蚀。
柯莱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在心里再次呼唤起林晔的名字。
她没有对这样的行为抱有多大的希望，大半个月来，她的希望一次次地被消耗，如今早已经所剩无几。
柯莱觉得自己距离死亡正越来越近，每当她闭上眼睛就好像能听见那些死去的孩子们的呼唤，黑暗中他们缥缈的声音像是游走的毒蛇，黑暗中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投来的炽热目光。
柯莱的灵魂正在孤独和自我责问中一步步滑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林晔醒来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就是黯淡无光的意识之海，负面情绪在柯莱的意识中形成了致命的绝望沼泽，将每一个在她意识中的存在统统吞噬。
林晔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又换了个环境，好在他眼尖看见了沼泽中渐渐沉没的柯莱。
怎么回事？
疑惑在林晔的脑海中浮现，他来不及仔细分析现状就着急忙慌地朝着位于沼泽中心的柯莱跑去。
现在明显不是纠结原因的时候，他得先把即将被沼泽淹没的孩子救出来。
想要在沼泽中狂奔是不可能的，林晔越往里走越感觉到这由负面情绪形成的沼泽的恐怖，每一步都好像是踩进了胶水里，林晔必须要用尽浑身解数才能将自己拔出来。
除此之外，林晔耳边柯莱魔怔一般的呓语也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清晰。
沼泽中心的柯莱已经大半身子被黑暗吞没，她抱着双膝目光无神地看着前方的空气，嘴唇轻轻颤抖：
“为什么只剩我一个人？”
“为什么要抛弃我？”
“根本没有人会理我，没有人会爱我，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只剩我了……我为什么还不死？”
“我什么时候才能死啊？”
“我好孤独，好孤独……所有人都抛弃我了，我好孤独，又只剩下我了？为什么还不死？……什么时候才能死？好想死啊……”
“我要撑不住了。”
林晔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柯莱积累这么恐怖绝望的负面情绪，她那双无神的眼中好像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满心竟然都是好想去死。
林晔有种感觉，似乎只要柯莱彻底被黑暗吞没，她短暂的一生也将彻底结束，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林晔加快了速度，竭力向柯莱跋涉而去。
黑暗沼泽中悄无声息地伸出一只只黑色的手臂，它们拉住柯莱的身体脑袋，一只一只贪婪又兴奋地攀上柯莱的身体，争先恐后地覆盖她的每一寸皮肤。
这些手不仅仅在柯莱身边出现，就连林晔脚下也有，它们凭借本能拉住挣扎的林晔，想要将他一起拉入黑暗之中。
林晔第一次见到其他人绝望到极致地样子，滔天的负能量几乎要将他拉挎，可一看到柯莱那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意识，林晔脑海中就不自觉想起了多莉和赛诺。
那两个孩子在他离开后仍然经历了痛苦的成长。
林晔觉得，至少柯莱，至少柯莱这个孩子，他想要带着她彻底走出黑暗，即使她将来一定会忘记自己，他也不希望她在这里倒下，他说过要救她出去，他一定要在离开前待她前往一个能被阳光照耀到的地方去！
黑暗的大手已经覆盖了柯莱的大半皮肤，它们覆盖上她的脸，柯莱也好像已经认命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只是在闭上眼的前一秒，抱着不知道是最后的期待还是遗憾的情绪轻轻喊了一声：“林晔。”
柯莱已经习惯了呼唤之后得不到任何回应，她本以为这一次也会是这样。
就在她安心等待着自己最后的结局时，一声低沉温和的声音忽然在她的大脑中响起：“我在。”
柯莱愣了一下，那原本闭上的双眼骤然睁开，她的一只眼睛已经被黑色的手覆盖，令她的眼前只剩下黑暗，另一只眼睛在短暂的迷茫中涌上了错愕。
林晔大半个身体也已经沉入了黑暗中，他跨越大片沼泽来到了柯莱的面前，一手抓住了本来准备将柯莱整个吞噬的最后一只手，正是这个行为令柯莱错愕，又给她带来了希望。
林晔用力将那只手从沼泽中扯起来，往后丢开，然后伸手穿过黑暗准确无误抓住了柯莱的手臂。
他对她露出微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歉疚：“对不起，我来晚了。”
话语脱口而出的同时，林晔手上用力，柯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从那满是黑暗的沼泽中拉出来。
所有束缚着她的手一一绷断，黑暗中一圈圈涟漪以沼泽中心扩散开。
柯莱无法形容这一天自己的心情，林晔的出现就好像是浓厚黑云缝隙间骤然照进大地的一束阳光，也像是干枯河床迎来的第一滴雨露。
黑暗在柯莱被扯出沼泽的刹那荡着涟漪消散，而她整个人被林晔抱在了怀中。
那一刻，两个意识的互相拥抱让柯莱真实地感受到了温暖，她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什么萌芽了。
“不要害怕，我回来了，柯莱。”林晔低声的安抚让柯莱逐渐放下了所有的紧张和不安。
终于，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还是有一个人愿意向她伸出手，将她拉出无尽的黑暗。
当第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以及所有的孤独都在这一夜尽数宣泄而出。
柯莱放声大哭，就像一个终于找到了依靠的孩子，不必再在漫长的黑夜中忍耐。
林晔没有着急追问柯莱的情况，他静静地抱着柯莱，有节奏地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
等到柯莱哭得差不多了，外界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柯莱抽噎着靠在林晔的怀中，依恋地搂紧他的脖子，小声问：“你真的不会丢下我吗？”
孩子依旧还会不安的，这份不安在她的内心藏了很久，直到今天柯莱才问出口。
林晔轻拍孩子背部的动作顿了顿，他想了想，认真地答复道：“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柯莱。你不要害怕，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保护你。”
柯莱没有听出林晔话语中的问题，她轻轻点头，因为听到林晔会一直保护自己的承诺而感受到了开心。
原本空无一物的意识空间中忽然长出了一簇小花。
花朵洁白莹润，很是漂亮。
它们就长在林晔和柯莱身边，仿佛很高兴一样轻轻蹭着他们，表达着自己的快乐。
林晔慢慢将柯莱哄睡，他不想在小姑娘精神不济的时候询问她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遭遇到了什么。
不管事情多么着急，他都想等孩子养足了精神再说。
柯莱已经大半个月没有睡得这么香了，她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还是被前来送午餐的人吵醒的。
当柯莱睁开眼睛，看到送饭的人匆匆离开的背影忽然紧张起来，在心中呼喊着林晔的名字。
林晔轻声应了一句。
柯莱的紧张瞬间消散，化作了满脸灿烂的笑容。
昨天晚上不是她的一场梦。
直到这个时候柯莱才勉强确认了这一点。
林晔无奈催促：“别傻笑，我听见你肚子叫了，赶紧起来把午餐吃掉。”
柯莱乖乖坐在餐桌前，愉快的心情就连看着这大半个月来一模一样的餐食也觉得变得美味了许多。
她一如往常地坐在桌前一口口往嘴里塞食物。
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幸福和快乐。
林晔醒了，她终于又不再是一个人了，仅仅只是这样一件事，就足够让柯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愉悦。
而柯莱和林晔并不知道，这大半个月来，柯莱的一举一动都在博士的监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