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随风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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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的马车上,念儿见段长枫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一眨不眨,心底莫名的就有些害怕,也不知他昨晚受了什么刺激,今日怎么变得如此疯魔,她不想看他那双饱含伤痛的眼睛,只能低头摩挲自己涂了丹蔻的指甲,马车内的气氛怪异至了极点。
两人都各有心事,因梁王府离皇宫很近,不久他们就到了皇宫,文武官员早已在朝堂上等候着,念儿缓慢的走到了台阶之上的座位上,刚刚坐下,兵部尚书便递来急报雁门太守叛乱,率十万守军夺取晋阳,如今直逼太原,虽然太原王氏苦苦支撑,但敌军彪悍,日夜攻城,太原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就是皇兄的调虎离山之计?雁门太守孙青原是一个有谋略的武将,而雁门也是大魏边境的重镇,失了雁门,若再失太原....
这孙青显然已经与那些草原部族勾结,随时可能攻打至长安。
念儿看着兵部尚书,怒气冲冲地道:“既是急报你可通知皇兄了吗?我记得武乡和乐平皆有驻军,虽然两地加起来也只有五万精兵,但快马加鞭,率军前往,可在敌军后方形成夹击之势。”
兵部尚书无奈地摇头:“军报是昨天夜里呈上的,我昨天深夜求见陛下,被拒之宫门之外,今日早朝之前,我又去求陛下,陛下说打仗之事他不在行,往日里都是由梁王说了算,这次也由梁王出面平叛。”
“可是调兵的虎符在皇兄那里。”念儿面色急切。
“陛下说了,若梁王出征,他自会将虎符交于他手。”兵部尚书转身对段长枫道:“如今形式险峻,那孙青元十分善于用兵,能平定叛乱者只怕唯有梁王了。”
段长枫看了念儿一眼,这些年他确实南征北战为项诺扫平了不少叛乱,虽然事出突然,但就这样的叛变和出征,他早习以为常,只是此时留念儿一人在京城,他却有些不放心。
念儿似乎也很为难:“除了梁王,难道我朝就没有别的可用将领了吗?”
“范启将军病逝,赵萧和李誉父子皆已谋反,如今我朝武将凋零,唯有梁王才能镇住局势。”兵部尚书汗颜道。
念儿转头去看段长枫,而段长枫正好也在看她,两人目光接触,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但如今孙青原反叛,太原危在旦夕,段长枫不出马也得出马。
段长枫站了起来,对着念儿行了一礼:“公主,太原乃是重镇,不容有失,本王愿率洛阳守军与武乡和乐平的驻军汇合,直接从后方突击叛军。”
念儿看着段长枫,面上做出一副忧心他安危迟迟不肯允诺的样子。
吏部尚书胡不均站了出来,对念儿道:“公主,梁王虽是你夫婿,但更是我大魏的良将,如今太原已然岌岌可危,还请公主应允,派遣梁王出征。”
吏部尚书因为有任免官员的权利,他虽然只是一个尚书,不过是从二品的官员,但是在朝中的地位却是不输给当年丞相李誉的,他站出来这么一喊,他身后的满朝文武自然也与他统一口径,都要求公主以国事为重,派梁王出征。
念儿被逼的没了法子,只能看向段长枫:“既然皇兄和文武官员都推举你出征,本宫也只能准了,只盼王爷能旗开得胜,一举剿灭叛军。”
段长枫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领命道:“臣一定不辜负陛下和公主的期许,尽快平定叛乱,还我大魏社稷安定祥和。”
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随后朝堂之上商议的便是如何调兵遣将,由谁做先锋以及粮草押运之类的事情。
只要打仗,就费银子,户部尚书花拱左右筹措,终于拨出了一些军费,但国库这两年被项诺挥霍无度,再加上今年江南赈灾之事,已是亏空严重。
下朝之后,坐在回梁王府的马车之上,念儿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段长枫误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出征这才愁眉不展,主动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相信我,这世间能打败我的人不多,我明日一早就点兵出征,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定能将孙青原给干掉。”
念儿整了整段长枫的朝服,故作恋恋不舍地道:“刀剑无眼,你自己多加小心。”
“我这边不过是件小事,我担心的是你一个人留在长安,我怕项诺伺机对你有所行动。”段长枫担忧地道。
念儿却笑了:“怕什么,我武功不弱,手中又握有监察司,你不在京城期间,但凡皇兄的召我进宫的圣旨我一概装病推脱便是。”
段长枫点点头:“项诺的事确实应该尽快解决了,我这次从太原回来,我们就部署一下,该如何将他。”段长枫做了一个劈手的动作。
念儿握住段长枫的手,还是不放心的叮嘱:“这些等你回来再议,此去太原,你千万要小心。”
段长枫对打仗之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放心吧,我很快便会回到京城,到时你们只要为我庆功便行。”
念儿看着段长枫志在必得的脸,心中冷笑,但是脸上却是一副强颜欢笑,强掩担忧的模样。
回到王府里,段长枫向母亲说了出征之事,这些年他经常带兵打仗,段母早已习惯,并且对儿子的军事才能很有信心,只嘱咐他多加小心别的也没多说什么,反倒是崔绮,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他们昨日才刚和好,此刻便又要分开了,崔绮心中自然是万般舍不得。
段长枫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也是怜惜,他知要在府内给她尊荣和地位,就不能当着下人的面再对她闪闪躲躲,他温柔的拭去她眼中的泪水,柔声宽慰道:“别哭了,这些年我东征西讨的,早已习惯,此战若是顺利,半个月的时间我便回来了,念儿如今忙于朝政,就要劳烦你替我照顾母亲了。”
崔绮连忙道:“夫君放心,我一定好好侍奉婆母,一心等着夫君回来。”
“那就辛苦你了,念儿心里装着国事,府内许多事情便顾不上,娘亲年纪老迈,这府里上上下下的杂事,只能由你料理了。”
段长枫转头看向王府管事,吩咐道:“我不在府里这些日子,府里上上下下的琐事,全都由侧妃打理。”
崔绮见段长枫给了她管家理事的实权,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他回心转意了,心里高兴,但想着他马上就要出征,心里又是难过又是不舍,眼泪也越发汹涌。
念儿看着眼前两人这般依依不舍生死离别的模样,忽然回想到平城梁国公府内的情形,心中酸涩,为自己的痴心错付,也为父皇的枉死。
因第二天一早便要点兵出征,当晚,段长枫留在了念儿的房里,可念儿却极识大体的对他道:“今日你还是去崔绮那边吧,你们好不容易久别重逢,明日我能看着你点兵出征,她却要在家里侍奉婶娘,你我都是经历过生死战场的人,对行军打仗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但崔绮不同,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弱质女流,若是今晚你不去安慰她一下,还不知她一个人闷在房里要哭成什么样呢!”
段长枫见念儿如此体贴大度,心中难受,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恋恋不舍地道:“我曾允诺过你,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今晚我却不能听你的话,我明日就要出征了,今晚只想与你一起,你若实在不想见我,我就去你门外守着...”
念儿强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你用兵如神,不过是一个孙青原,一定能旗开得胜。”
“我不担心孙青原,我只担心你一人在朝堂里,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些不安,我怕...”
念儿赶忙打断他的话,装着轻松地笑了:“你怕什么,我有监察司的黑甲骑兵护卫,武功又高出项诺这么多,父皇给了我监国之权,还给了我罢免帝王之权,我皇兄这些年如此荒诞,我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敢对他执剑相向,若非时机不成熟,就是将他罢免了,想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段长枫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个理,心稍稍定了一些,但心中还是舍不得念儿,只牢牢地抱着她,直到夜深了,念儿困的要就寝了,段长枫才放开了她,服侍着她洗漱换衣躺到床榻上。
念儿见他如此执拗,便也不再勉强,让他躺在了自己身侧,段长枫如过去无数个夜晚那般,规规矩矩的睡在外侧,不敢越雷池半步。
没多久,段长枫的鼾声传来,念儿看着他熟睡的侧脸,没有丝毫的睡意,这场布局,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她与段长枫终究注定是没有缘分的,这本就是一段她强求来的姻缘,如今他们的缘分更是要随风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