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银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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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后,在念儿的操持之下,段长枫正式纳崔绮为妾,那日她穿了一身粉红色的喜服坐了一顶小的花轿从王府的偏门走了进来。
念儿善解人意的修了一封书信给裴湛,让他将崔绮的父母兄长从平城接到了洛阳参加婚礼,虽然是妾氏,但毕竟是王府的妾氏,说的好听点也算是梁王的侧妃了,崔家的父母也从升斗小民一下子变成了王府的姻亲,连嘴脸都变了,以前看到段母那是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如今崔母见了段母,各种巴结讨好,见了念儿也是诚惶诚恐的行礼问安,见念儿怀孕了,殷勤的问,何时临盆,还恭喜段老夫人就快要做祖母了。
段老夫人看着念儿高高隆起的肚子,倒也是真心的欢喜,这一个月亲手缝制了许多孩子的衣服和鞋子送到念儿的房间里,特别期待她肚子里的孩子降生,说是这些年他们住的宅子越来越大,仆婢也越来越多,但她却觉得越来越冷清,有一个孩子,哭着,闹着,府里也热闹一些。
段母念着这些年崔绮一直陪伴她照顾她的情义,对崔家父母倒是客客气气的,丝毫也没有记恨他们当年拒婚的那副嘴脸。
念儿坐在一旁,听着段母与他们聊天,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还有平城街坊领居的日常小事,或许这些年段母真的是太寂寞了,又或许是崔家父母太会阿谀奉承了,反正段母与崔家父母居然相谈甚欢,念儿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有人在她身上盖了东西,睁开眼睛一看,居然是段长枫,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拿了一件紫色的披风,盖在她身上,见她醒了,忙道:“你累了吗?若是累了,我让他们赶紧行完礼,你好回去休息。”
念儿睁着惺忪的眼睛,发现四周的人都在看她,连忙问:“吉时到了吗?”
段长枫摇了摇头:“还没有。”
“还是等吉时到了再行礼吧。”念儿见段母难得这么开心,便对段长枫道:“我记得王府最北边有一个空置的小院子,还在吗?”
段长枫不知念儿用意,但还是点点头。
念儿看了眼崔家父母,道:“崔家父母含辛茹苦将女儿养大,从来也未享受过什么荣华富贵,不如就将那个小院子拨给他们一家,你给崔家哥哥在洛阳谋个差事,这样婆母每日有崔家婶婶陪着,也不寂寞。”
段长枫柔声道:“好,都听你的。”
崔家没想到念儿居然如此宽容,全家都跪下来额头谢恩,这王府的聘礼再贵重,终究是不能与住在王府里享受的荣华富贵相比。
段母知念儿这么做事因为自己前几日向她念叨过府里冷清,今日难得有年纪相仿的人来与她聊天,一时便没忍住,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这才让她决定将他们一家子留下来吧。
其实除了段母的因素之外,念儿有自己的考量,她当初一心要为段长枫纳妾,是不想段长枫日日纠缠着自己,每日对着他演戏也是很累的一件事,而崔绮与段长枫之前就有情,比起别的美貌婢女,段长枫对崔绮更为怜爱,若是王府里有这么一个侧妃,他怎么也不好意思真的冷落,可那日被段长枫逼着说了那些话之后,想着这妾莫名其妙的变成白纳了,如今让崔家父母入住王府,想来段长枫也不能太过冷落崔绮。
这次纳妾,段长枫并未请什么洛阳的官员贵族来参加,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家宴,到了吉时,行了礼,崔绮一一给段母,段长枫,还有念儿敬茶,段母喝了茶从手上取下了一个玉镯给崔绮,算是婆母给的礼,段长枫则给了一个红包,而念儿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她从手上拿出一支银簪子,插到了崔绮的头上,笑道:“这根簪子是当年玉壁城内,段大哥省吃俭用了一个月的酒钱给我买的,虽然这簪子不值什么钱,但礼轻情意重,我一直想着,若非当年你先一步嫁人了,这簪子原本也是属于你的,如今我便将这根簪子转赠于你,希望你好好珍惜与段大哥这得来不易的缘份。”
段长枫惊痛地看着念儿,但碍于人多,他无法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银簪子被插在了崔绮的头上,旁人自然不知这银簪子代表着什么,崔家的人只觉得念儿太过小气,一根银簪子就将自己的女儿给打发了,只有段母知道这簪子于段长枫而言究竟有何意义,怕儿子当场发怒,连忙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礼完之后,他们所有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吃完晚饭,众人送着新人入了洞房,念儿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了一下,早早的上床睡觉了。
念儿辗转反侧一直也睡不着,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到了自己新婚那晚,入了洞房之后,一个人在洞房里等了很久,那时段长枫正与崔绮花好月圆吧,她没有等来自己的夫君,却等来了自己父皇的惨死。
这些事她已然好久没有想起了,今日段长枫与崔绮入洞房,让她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此事,父皇,段长枫居然爱上了我,我不知这是不是您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却是我听过的最有意思的事,他虽然很会行军打仗,但他却不是一个理智的人,当日皇兄砍了你那么多刀,我一定会让他废了皇兄,你不想我们兄妹相残,我就留着他的性命。
至于段长枫,我一定不会让他有机会夺取我项家的江山,待他没有利用价值之后,我会想方设法杀了他为你报仇,我知道你一直不想让我参与到朝政的尔虞我诈之中,但你都打算将皇位传给项漠了,想来我若能继承帝位,你会更开心,对不对?
就在念儿在心里默默地和父皇的说着话的时候,段长枫突然冲了进来,念儿也不惊讶,她今日故意送崔绮那根银簪子,就是想着今晚洞房花烛,当段长枫看着那根银簪子时是否还有心情与她行周公之礼,既然她大婚时,崔绮与段长枫行那苟且之事,今日她入门,让她独守空房,不过是因果报应而已。
段长枫撩开念儿的床帐,怒气冲冲地看着她,念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似是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生气,有些怯怯的,见她如此,段长枫心中怒气顿消,他脱了自己的鞋袜,换了一身寝衣,上了床榻,睡到了念儿身边。
念儿想着自己如今该是个什么反应,要不要提醒一下今晚是他与崔绮的洞房花烛夜,可这一提醒,感觉自己有点娇柔做作了,这样一想,决定不提了,她感受到了段长枫的不悦,便极主动拉过段长枫的胳膊,枕在自己的头下,然后往他怀里钻去,可惜念儿的肚子太大了,再怎么搂抱两人之间还是隔了一段空隙。
段长枫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他拥着念儿,问:“我今日的表现你可满意?”
念儿笑:“你做了什么事让我觉得满意?”
“我听你的话纳绮儿为妾,洞房花烛却让她独守空房!”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念儿想着他这番作为倒也是挺主动的,赞许的点了点头:“还行吧,要是你能再去给我做些吃的,我会更满意的。”
“吃的?”段长枫看向念儿:“你饿了?”
念儿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孩儿饿了。”
“那我立刻让人准备糕点。”段长枫起床欲唤人,却被念儿一把拉住了:“我要的是你亲手为我下厨。”
“我?”段长枫看着念儿,有些为难:“我不会,要不你给我两日时间,你想吃什么,我去学一学?”
“我不!”念儿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就要今晚,就要现在,你现在就找厨子去学一学,我要吃桂花糕,你做给我吃。”
“现在?”段长枫一时有些踌躇。
“就是现在,你若现在不去学不去做,以后就是学会了,我也是不要吃的。”念儿蛮不讲理地道。
“可是等我学完做完,你肚子岂不是要饿扁了?”
念儿想了想,道:“没关系,我先将就的吃点燕窝垫一垫,还是等你的糕点,你赶紧去嘛。”
念儿推着段长枫起床,段长枫无奈,只能下床,重新换了衣服,靴子,然后让人去请府里专门做糕点的师傅,自己跑到厨房,跟着师傅从揉面开始,慢慢学做糕点。
这件事引起了府里的轩然大波,今晚毕竟是段长枫与崔绮的新婚夜,他却跑到厨房与糕点师傅学做糕点,段夫人得知之后,第一个赶了过来,崔家父母也以为女儿新婚第一晚便惹怒了王爷,心里害怕,也紧随其后赶了过来,段母见儿子一手的面粉,忙问:“你这是做什么?”
段长枫学着糕点师傅的模样揉着面粉,动作十分生硬变扭,揉出来的面粉也不怎么样,还弄的自己一脸的面粉,见娘来了,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直接道:“念儿想吃我亲手做的糕点,我这不是不会嘛,只得跟着学。”
“公主想吃什么糕点?不如由我来给她做?”崔母极其讨好地道。
“不用。”段长枫连忙阻止道;“她只想吃我亲手做的。”
段夫人看着儿子那笨拙的模样,脸上不由得便笑了,只对儿子道:“既然她想吃,你便好好做吧。”
“唉,好!”段长枫一门心思只想赶紧将糕点做好,怕念儿等久了肚子饿。
崔母随着段夫人走出了厨房,脸上却有些不高兴,她是一个直性子,嘴又快,有些没有分寸的话便直说了:“这公主也太娇纵了吧,都说君子运庖厨,怎么能让王爷亲自给她下厨呢,更何况今日还是王爷大喜的日子。”
段母却笑了:“娇纵一点好,女孩儿就是该被娇宠在手上的,公主本就是金枝玉叶,从小便被先皇娇宠着长大,枫儿能娶到她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崔母见段母如此维护公主,就连她这样奴役她的儿子也丝毫不生气,还满脸喜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公主的娘亲呢,想着自家女儿大喜的日子却独守空房,心里就不是滋味。
段夫人回到房里,她身旁有一个来了京城之后便一直跟着她的老嬷嬷,那嬷嬷姓岳,岳嬷嬷这些年一直跟着段夫人,因为为人善良正直,所以颇受段夫人信任,府里许多事也是交由她去打理,她与念儿不熟,但却与崔绮很熟,今晚见崔绮过门,王爷却在为公主做糕点,心里很是为崔绮不平,不免便再老太太面前仗义直言:“老夫人,其实崔家说得话也没错,这公主实在也是有些娇纵了,今日可是王爷大喜的日子,她把人从洞房花烛唤出来,让王爷亲自下厨给她做糕点,这事若是传出去了,那崔家姑娘和王爷脸上都不好看,还被人说是惧内。”
“你懂什么!”段母脸一沉,极难得的对着岳嬷嬷疾言厉色道:“念儿平日里是最乖巧善良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可惜人善被人欺,枫儿如今是自作自受。”
段长枫大婚之日的安排段母并不知晓,第二日一早,她还坐在正厅里等着喝念儿这杯儿媳妇茶,没想到念儿没有等来,等来的竟然是满脸青肿的崔绮,在崔绮支支吾吾的言语中,她才知道原来大婚当晚,枫儿并没有去公主的房里,而是与崔绮行了夫妻之礼,而后她又被人击晕,带去了一间密室,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看着崔绮伤痛迷茫的脸,段母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对劲,没多久段长枫抱着昏迷不醒的念儿回了府,段母见念儿全身都是血,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段长枫没有说话,只是细心的为她擦洗身体,换了干净的衣裳,然后趁着她昏迷,喂她吃了软石散,并派了许多人看守她。
等到段长枫处理完这些之后,才跑到段母房里,跪下,对段母道:“项辰死了,儿子终于为段家复了仇。”
段母一下子跌坐到了椅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目光空洞的段长枫,只觉心口剧痛,但她还是强忍剧痛,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段长枫一五一十的说了,段母拿起拐杖便朝着他背上打去,段长枫吃痛,却什么也没有说,任由母亲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他身上,也许这样的皮肉之苦正是他想要的。
段母泪流满面,颤抖着身体,指着段长枫,恨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冤有头债有主,念儿何错之有,她对你如此情深意重,你居然为了复仇,做出这种事,你还是人吗?”
段长枫眼中一丝复仇的喜悦也没有,有的只是满心的伤痛,他对娘亲道:“娘教训的是,所以我早就让汤茗帮我研制让人离魂的药,等研制成功了,念儿服下此药,前尘往事便会烟消云散,到时,儿子一定加倍弥补她。”
“荒谬!!!”段母捂着心口,痛心疾首地道:“这世上哪有这种药,经历了昨晚,你让她如何再活下去?”
“我会把她送去平城,远离京城,裴湛对她一往情深,定会让人时时看着她,不让她做傻事。”
段母惊道:“你要把她送去平城给裴湛?”
段长枫道:“京城接下来会有一场滔天巨变,若是她留在京城,只怕会有性命之忧,离开京城,对她是最好的,待几年之后,朝局平定,汤茗研制出离魂药,我定会攻破平城,将她再夺回来。”
段母只觉得心痛难忍,但见儿子已然走火入魔并且伤痛欲裂,她也不敢再说什么重话,只挥了挥手让他走吧,段长枫走后,段母伤痛难忍,病倒了,幸亏那段时间,崔绮侍奉左右细心照顾,她自己全身是伤,却依旧细心的照顾她,段母心里感动,但每次看到崔绮,她又会想起念儿,总觉得欠了念儿许多。
如今念儿回来,段母只一心想要补偿她,所以不论她做什么,她都依着,她知道杀父之仇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但是想着念儿之前对枫儿如此情深意重,两人终究还是有缘分的,如今使些小性子,那也是儿子应受的。
段长枫这盘糕点做了一个多时辰,做完端入念儿房中之时,念儿已然睡着了,而且睡得还挺鼾熟的,段长枫不忍吵醒她,于是轻手轻脚的上了床,轻轻地拥着她睡了。
第二天一早,念儿醒来时,段长枫已然不在她榻旁了,她只隐约记得,昨晚打发了段长枫去厨房给她做糕点,然后她自顾自睡着了,如今醒来旁边没有人,想来段长枫做完糕点之后,还是去了崔绮的房里,毕竟是大喜之日,崔绮的父母都在王府里住着,总不能把事情做的太难看吧。
她起床,刚想唤婢女进来给她梳洗,门开了,见段长枫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里是她昨晚吵着要吃的桂花糕,段长枫见她醒了,连忙将盘子放到桌上,因为她身子重,起床穿鞋都不方便,段长枫主动坐到她身旁,为她穿上鞋袜:“昨晚我学完糕点回房,你已然睡了,我想着糕点凉了就不好吃了,所以今天一大早便起床为你重新做了,刚刚做好,正热乎着呢,你醒了正好,赶紧下床来吃。”
念儿倒是没想过这一点,昨晚只是因为心情不好,不想他躺在她身边,就随便打发了一个理由,想着他对厨房之事一窍不通,可以好好拖他几个时辰,没想到他还做上瘾了,早上居然也去做了。
念儿洗漱完,看着他做的桂花糕,想着这糕肯定是他做的没错,那模样有够丑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没什么食欲。
段长枫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从里面挑了一块模样最好的,夹到念儿碗中,对着念儿道:“这块是做的最好的了,你尝尝看。”
念儿笑着尝了一口,味道倒还是不错,正好她也饿了,两三口便吃完了,段长枫见她吃得那么开心,心情也不错,连忙问:“除了桂花糕你还喜欢吃什么?”
“绿豆糕,枣泥糕,糖糕。”念儿一连说了好几种糕点。
段长枫一一记下:“那菜呢?你喜欢吃什么菜?”
“吃鱼啊。”念儿吃着桂花糕,想起之前御膳房做的鱼,不由得有些怀念:“要清蒸的,但是不能有腥味。”
“还有吗?”段长枫问。
念儿想了想,道:“别的都一般,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我想着先和厨子学了,以后哪天你想吃了,我再做给你吃。”段长枫也夹了一块桂花糕,他向来也喜欢吃甜食,如今吃自己做的糕点,竟觉得比旁人做的更美味。
看着段长枫吃糕的侧脸,念儿心中有些酸楚,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又转过头继续吃她的糕,就在她用膳用到一半的时候,崔绮穿着一身新嫁娘的衣服,站在门口,想要给段长枫和念儿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