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再临隆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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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
隆兴庙依旧是去年的模样,不少人来此看这春日最后一处梅花。
谢渊在小院内煮着茶,没有什么繁杂的的煮茶手法,甚至茶叶都是新摘的,没有经过炒制。
“谢太傅好兴致。”叶冰裳在小童的指路下见到了谢渊,见他一身灰蓝色鹤氅,坐在蒲团上煮茶,轻嗅茶香时神情陶醉,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韵味,突然说了句。
谢渊闻言,抬头看了眼叶冰裳,突然笑了:“县主来了,有失远迎啊!老朽今日摘了新茶,用山泉烹制,县主可要一尝?”
“却之不恭。”叶冰裳笑着接过谢渊递来的陶杯,无意间看到了自己的诗作——
这不是去年的诗吗?
谢渊顺着叶冰裳的目光,笑道:“我当时忘了,去年县主也参加了这场诗会,当时我看到了这些诗作,我就想着,到底是怎样的妙人儿能写出如此有灵气的诗。这一手簪花小楷,真俊秀。”
说着,谢渊取出去年叶冰裳的诗作,给她看了一眼。
“老朽还存着呢!”
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右下角落款:叶冰裳。
“谢太傅将这些纸保养的真好,想必你也是爱极了那些学生。”叶冰裳摩挲了几下那一如往日的纸,也不见他边角泛黄,突然感慨了一句。她顿了顿,又问:“今年的诗会可有新作?”
“自然是有的。”谢渊起身,走到书架上取出一个木盒子,里头放着都是今年选出来的上好的诗作。
叶冰裳翻了翻,又看见那首无比熟悉、与众不同的诗——
性柔素艳有暗香,面好彤霞画红妆。
情郎不把春欲看,徒叫小梅自断肠。
右下角落下:林寻。
“这些诗作都是今年新写的吗?我总感觉有些诗,我好像在去年诗会见到过了。”叶冰漫不经心地翻着,放出神识观察谢渊的表情,想穿看他在想些什么。
谢渊不在意地解释道:“或许是哪些人在去年看到了一些比较好的诗,今年就模仿着写了一首吧。”
“嗯,确实有这可能。”叶冰裳结束了这个话题,不动声色地记下了“林寻”这个名字准备让姬菱派妖调查这个人的来历。
这里面八十多首诗,只有这一首和去年是一模一样的。
屋里焚着沉水香,谢渊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探自己,索性打破了沉默:“县主今日不是要来赏樱花吗?老朽在院子里种了三棵山樱,这三月半啊,正巧是山樱花盛开的日子,这三棵二十年的老树的盛景,可不亚于走入了一片桃林。”
“山樱花的花期很短,谢得又热烈,谢太傅为何会喜欢这种悲春伤秋的花?”叶冰裳一问,谢渊的神情就逐渐黯淡了。
他语气变得有些沧桑,抬着头,仰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突然怆然一笑:“是啊,万事万物或许都有些缘法吧,她以前也是这般喜欢山樱花,最终于成了山樱花。”
叶冰裳知道,谢太傅在说自己早逝的女儿,可她又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伤悲,究竟是因为女儿早逝,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她想不明白。
“谢太傅真的希望两国一统吗?景盛两国分离五百年之久,如今两国文字都有了差异,景国人真的会认可盛国人吗?”叶冰裳望着庭院落花,突然问了一句。
樱花盛开,花繁艳丽,满树烂漫,如云似霞,非常壮观和美丽。
粉白色的花一簇簇地凑在一起,像是天空中的云,在风中轻轻摇晃着,展示着自己美丽的舞姿。
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像一个个害羞的小姑娘,有的全展开了,露出嫩黄色的花芯,有的还是花骨朵儿,各花各入各人眼。
真可谓,初樱动时艳,擅藻灼辉芳,缃叶未开蕾,红花已发光。
谢太傅望着枝丫上新开的樱花,语气不置可否:“认不认可有什么用呢?如果一个国家最高贵的人都不认可这个国家,那这个国家早就注定了要灭亡。看着樱花,为什么谢得如此之快,不就是因为它不认可它生长的那棵树吗?”
“先生倒是魇了。”叶冰裳突然换了个话题,“去年我来这诗会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了六殿下,如今想来,六殿下是来找您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谢渊淡淡地看着叶冰裳,脸上沟壑纵横,黝黑的眼珠里波澜不惊,好似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激动了。
他就这样看着。
“既然谢太傅不愿明说,小女今日就先告辞了。”叶冰裳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谢渊的想法,一时间又分不出,这谢渊的立场究竟是景国,还是盛国,又或者说,他想要稳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
见叶冰裳离去了,谢渊摇了摇铃铛,童子带着一个男子入内。
谢渊看着眼前低眉顺目的男子,目光柔和:“小寻,当年梅姑将你托付于我,让你跟着我学礼法、学朝事,如今可有收获?”
“自然是有。”林寻一身月白色书生长袍,举手投足间颇有文人风骨,只是说话软绵绵的,让人听着觉得好叫人欺负了去。
谢渊让小童搬来围棋,和林寻手谈。一张檀木棋盘线条纵横,黑白二子各一百多颗,玉质温润。
起初,林寻还占据上风,可谢渊只是棋数一变,局势骤然一转。
“我在这棋盘之上,每一条生命都是我的出路,一旦我的出路被堵住,我就只能被敌方带走。我手中的这一子,有可能是你做活的那颗棋子,也有可能是你弃子战术中的一颗棋子。”
谢渊落下最后一颗棋子,赢了棋局。他指着一条杀出重围的线:
“你看啊,要是我没有弃了那颗棋子,就不会杀出这条路。每一颗棋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若是留着那些棋子,我就不会赢了这一局,就不会有如今的光景。你若想地盘全部都要,那是不可能的,你必须舍弃一些。作为下棋的人,要懂得取舍。”
“学生受教。”
林寻已然明白谢渊的言外之意。
如今,盛都风云再起,局势和先前大不相同,而这改变棋数之人,就是适才离开的荣安县主——
叶冰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