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可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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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北定大司马凯旋归来！”
锣鼓喧天，中州城内城外，一片喜气洋洋。百姓张灯结彩，迎接苏识雨回朝。就连天家，也是早早在这皇城外等候，翘首以盼。
但苏识雨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打了胜仗的喜悦，一路都是绷着脸。只有身旁的吴勤，一边双手抱拳，一边笑脸盈盈。
“苏卿一路可好？”
天家看到苏识雨的表情，自然清楚苏识雨此刻的心情。随即，他拉着苏识雨，往皇城内走。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御花园，天家示意其他人退下，只单留苏识雨一人。
“天家为何召臣回朝？”
未等天家开口，苏识雨率先问道。
“为太晋开疆拓土，剿外敌，保国万代平安，苏卿有满腔热血为国为民，一片忠心，朕自是清楚。然外敌甚以十万百万乃至千万计，苏卿神勇无敌，今日可灭达拓，明日灭止跋，但若激起四方民志，使他们有拼死护国之勇，千千万万百姓，卿待几时杀尽？而今还有内忧未平，大耗精力攘外，必将陷国动荡之中，到时又该如何？”
天家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识雨的肩膀。
“是臣考虑不周，请天家责罚。”
沉思片刻后，苏识雨单膝跪地，向天家请罪。
“哈哈哈——卿乃我太晋护国神将，朕岂会责罚？只是如今太晋，当先平定内忧。眼下四州之事，中州不能插手，望卿能领北州为朕分忧。苏王那边，请苏卿代为游说。”
天家说着，伸出手将苏识雨扶起。
“愿为天家分忧！”
苏识雨抱拳，坚定说道。
“好！哈哈哈——有卿如此，太晋万代无忧！”
天家开怀大笑，右手拍了拍苏识雨的肩膀。
金泰光，达拓本部。
兰罕克勤不知道自己在路上到底逃了多久，只知道在今夜月亮升起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久违的金泰光，回到了达拓部落。
左右两边守门的战士，似乎早就接到了命令，见着兰罕氏族，便直接开城门，示意他们进去。
而后，便有两队人马，领着兰罕克勤，面见可汗。
一个装潢华丽的穹庐中，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襟危坐，紧闭双眼。左右两边的侍女，为他擦拭着双手。面前站着一名战士，头顶着一个出奇大的盘子，盘子上摆放着几样蔬果，将其中烤制好的全羊围在中间。
兰罕克勤先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又从一战士端来的脸盆中洗了洗脸。待整理着装完毕之后，他这才脱下鞋子，小心走进穹庐之中。
身后的兰罕莫和兰罕百盛，见着兰罕克勤走进去，赶忙跪在一边，双手高举过头顶。
这是向摩罗神请求饶恕的意思。
“可汗......”
兰罕克勤双膝跪地，试着小声叫醒面前的可汗。
“回来了。”
可汗并未睁眼，只是缓缓道。
“臣下无能，使哈莫城和乐康尽丧。还请可汗降罪！”
见着可汗开口，兰罕克勤赶忙请罪。
外面两人听到这句话，赶忙双手合十，向前一伸，跪拜叩首。
只是可汗却好似并不在意一般，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睁开过。他沉默了一会，便挥挥手，示意左右退下。而后，便是吐出一口黑气，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没有几分神气，几乎像是瞎了一般。
“赖长一族如今只剩一人，若再失去兰罕氏族，达拓部落在这大漠之上，便再无立足之处。再说让你回来，是朕的意思，你又何必自责？”
可汗起身，走到兰罕克勤面前，将他扶起，随后伸出手，为他擦干脸上残留的水渍。
“可是可汗，如今哈莫城丢了，不日太晋便会进军西洛邑，一路往金泰光来......”
兰罕克勤还未说完，可汗便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太晋，不会再攻达拓了。”
可汗缓缓说道。
此话一出，当即震惊了内外的人。
“可汗如何笃定太晋不会夺取金泰光？”
兰罕克勤疑惑问道。
“此事与你无关，带着你的人自行退下吧。”
可汗仰望天空，眼中似乎出现一丝失落的神情。但兰罕克勤不敢问，只是叩首，便带着人匆匆离去。
长思一会后，他转身重新回到位置上，深呼吸之后，再度闭上了眼睛。
一道白影，就在这时，缓缓浮现。
似乎是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动，可汗脸上浮现一抹微笑。他并不睁眼，只是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圆垫子。
“来自太晋的上宾，你可真有办法，让达拓部落免遭灭顶之灾？”可汗问道。
苏识炎微笑，盘腿而坐：“老可汗，放心吧，阴天宗从不干坏声誉的买卖。赖长揽风乃厚土灵脉的天选者，只要你将可汗的位置传给他，一切便是顺应天意，得苍天宠幸，日后他会成为大漠唯一的王。”
听到苏识炎这么说，老可汗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深。
“你带来的那个年轻人，如今可好些了？”可汗又问。
只不过，苏识炎并未回答，只是面露微笑，将摆在面前的土茶端起，小口抿了一下。而后，他便看向了可汗穹庐对面。
此时的苏识风躺在榻上，眉头紧皱，冷汗直流，气息十分微弱。他的身体，从昨日开始，便一直流血不止。纵然有十几名大夫为他敷药，也是无济于事。
站在一旁的黎曼，焦急万分，却帮不上半点忙，只能就这么看着。她双手合十，不停向上苍祈祷，希望苏识风能够保住性命。
“孩子......孩子......快逃......”
那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不知是什么时候，再度在脑海中响起。一个女人的轮廓，从苏识风的眼前飘过，而后越来越远。
他试着伸出手，但双脚却被铁索束缚住，动弹不得。于是他想喊出声，但声音出了口，便化入平静之中。
于是，他痛苦跪在地上，拼命挣扎着，不停用拳头砸着脚上的铁索。
“娘！”
不知过了多久，苏识风大喊出声，而后缓缓睁开眼睛。两滴眼泪，顺着两边，滴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