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旦夕之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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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德十一年五月十八，北州军破枭马集，进军神鹿城。
这恐怕是冷轼想都想不到的结果，仅仅十一天，北州军将要兵临城下，数日之后，他们与自己的王座，仅仅隔着一道城墙。
王府之中，他已经是急得焦头烂额，不停踱步。
他本打算五月初一那天，领着一万两千守军，将王府迁往东边的福熙城，暂避锋芒。如此，纵然是神鹿城沦陷，依旧能保东州有主，不至于使各方军队士气衰弱到底端。但有一方驰援，未尝不能卷土重来。
但一旁淡然喝着茶的吴勤，却要自己待在这将要易主之地，等着苏识雨自己退兵。
如今北州捷报连连，想让苏识雨自己走，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若苏识雨未像吴勤所说退兵，届时城破王死，东州此后，便得改姓苏，他如何能不急？
“先生当真认为，苏识雨会自己退兵？”
冷轼看着如此淡定的吴勤，心中更是焦急万分，只怕此人故意拖延，最后将自己的人头奉给苏识雨，换个一官半职。
“我王少也是个极天境，他不过三玄，即便城破，我王也有自保之力，何苦怕成这般模样？”
吴勤轻叹，小心抿了一口茶。
“极天境又如何？苏识雨骁勇善战，与其父一般，久经沙场，更不论其天资、灵脉皆在我之上，其实力纵使不在极天，也与极天相差不多。加之士气高涨，手中更有圣灵器八千里路神威枪加持，其势甚威，我与之交手，恐不过三成胜算！”
说到这里，冷轼自己也是极其不甘心。
按说自己乃一州之王，实力更是极天境二重，与其他州王相平，断然不需要忌惮区区三玄的苏识雨。但年前，天家居然将神威枪这等圣灵器赐予苏识雨，使其实力暴涨，更是所向披靡。
圣灵器乃由上古神明打造，于数千年甚至数万年前之异动降临人间，世所罕见，其威力绝非凡间孕育灵器可比。
一个养尊处优的王，一个驰骋沙场有神器加持的将军，如何能比？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谈何退兵？我王还请不要再说那些丧气话，静候战场变化即可。”
说罢，吴勤起身，朝着冷轼行了礼，便是缓缓走出王府。
东州边界。海马关。
五日之后，苏识风和冷无心终于是到了东州境内。
虽说一路之上平安无事，晴空万里，所以烽火狼烟，也能在海上轻易见着，不由得让冷无心觉得不安。
几个月前，她便收到家中来信，说自己的父亲如今已经是上了前线。以她父亲的实力，想来应该能够安然无恙。即便是守不住，也能够轻易脱身。
太晋之内，想要留住悍将冷忠诚之人，屈指可数。
然而她担心的，却是自己的父亲，和名字一样，忠诚而无自己，若是死守，遇上苏识雨之辈，定是拳怕少壮，恐会枉送性命。
于是下了船，她便马不停蹄赶往神鹿城，甚至连和苏识风打声招呼都没有。
“师姐倒是思乡心切。”
苏识风笑着，领着黎曼从码头离开。
他带着黎曼，自然不能学着冷无心直接踏空而行，只能是在这路上慢慢走着，前往神鹿城。
这一路上，尽是些逃难的难民，个个面如土色，神态疲惫。仔细听他们的谈论，才知道他们是半个月前从铁马集赶来神鹿城避难的。
只是还未等到神鹿城，铁马集被破的消息，便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唉，枭马集一破，神鹿城也怕守不了多久了。”
一名老者轻声叹气，满脸绝望。
“能活多久便算多久吧，现在躲到其他州，被抓着就是个死。要是男的死也就死了，可是家里的婆娘要是被抓住了……唉……”
身旁一名壮年脸色难看，有气无力地说道。
人群那低声窃语，也在此刻，变成一声声哀叹。隐约间，还能听着几声啜泣。
走在难民群后的黎曼，却早已泪流满面，不停用手擦着脸颊流下来的泪水。只是，她并未发出声音来，似乎是不想让身前的苏识风发现。
但苏识风毕竟不是傻子。
“师妹也曾如此颠沛流离么？”
苏识风轻声问道。
“不曾，只是见过。”
黎曼擦干眼泪，将情绪压下去，试着平静回答道。
她是官宦家的小姐，战败那一刻，便是俘虏。从高高在上的千金，一路送到囚牢之中，成为被蹂躏的玩具。
“师妹放心，往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苏识风微笑，伸出手，将黎曼挂在脸上的泪水轻轻擦干。
枭马集。
营帐中，苏识雨看着高挂起的地图，一直保持着严肃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一抹微笑。
眼下东州南线，尽在自己手中。只要休整数日之后，便可直取神鹿城。如此一来，大半东州，便将插满苏家的大旗。
自学院毕业之后，他一直活跃在战场之上，为的便是这一刻。
如今，只等自己的父王西进踏平福熙城的战报传来，让冷轼走投无路，自己便可以进军神鹿城，斩下冷轼的头颅。
至于西、南两州，本就不合，单独一州想要抗衡如日中天的北州，几无可能。只要东州一破，他们自破。
想到这里，苏识雨脸上洋溢的喜悦，更是浓了几分。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的心，却是跳得厉害，仿佛是要出什么事一般。
“将军，西边传来的加急战报。”
一名兵卒走进来，将一个竹筒，递给了苏识雨。
苏识雨看着那竹筒，不知为何，心中不安更甚，伸出的手，竟是有些微微发抖。
西边出事了，他的直觉告诉他。
“东、西、南三州大军联手合围，西行大军困于太行山中，进退维谷。粮草将尽，士气低迷，恐难突围，王令，三日内速破神鹿城，东行解围。”
如此消息，让苏识雨脸上的喜悦荡然无存。
这三个相互不对付的州王，什么时候走在了一起？
他觉得不对劲，但事到如今，也不容多想。他如今要做的，便是听从苏傲的命令，速破神鹿城，之后再调兵前往太行山支援。
于是，天刚蒙蒙亮，他便命人吹响号角，叫起所有士兵，朝神鹿城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