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逝者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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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
兰台公有正事与顾青枫商量，于芷遣退了下人，带着顾青山去了后庭院。
“枫儿，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调令迟迟不下，你可有甚么想法？”
兰台公说这话时，顾青枫正拿着茶杯抿了一口茶，听完，她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下。
还是酒好喝……
“外公，皇帝有意让我留守上京。”顾青枫缓缓回道，“边境现已平稳，而我也打出了赫赫威名。只要我在，任何人想要攻打大魏，就要做好被我打到老巢的准备。在大魏需要休养生息的时期，我的威慑意义比打仗意义更强。将我留在上京，既能彰显皇恩浩荡，也能变相收回兵权，何乐而不为？”
说完，顾青枫丝毫不在意地一笑。
“不过这也是我所期待的。与其四处征战，不如回到上京，用心照顾小青山。回上京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把自己的兵权交了出去。”
兰台公听完，一噎。
“你这孩子看得比我还透彻。”
“外公，无欲无求，则无所畏惧。”
“无欲无求？你这孩子，若不是急于回到上京，何必在战场上如此凶猛……”兰台公摇头道，“现在得了敌国的惧怕，也得了皇帝的忌惮，利人损己。”
这下轮到顾青枫一愣，她苦笑一声道：“外公，看破不说破，给我点面子。”
“哼，在我面前，你还需要甚么面子……算了，这件事暂且作罢，你向来有主见，自己做主便好。”兰台公摆了摆手，道，“记住你背后还有荣国公府，别自己硬撑着。”
他这位假外孙已经超越同龄人太多，无可指摘，只能安心做她的后盾。
“我知道了，外公。”顾青枫由心笑道。
何德何能，她在这个世界又遇见了一群为她着想的人……
“枫儿，你可有想过你的婚事？”
正在感慨的顾青枫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外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她这个男子身份还未到弱冠，何必如此着急商量她的婚事。
依照她现在的名声，怕是一辈子都要藏着自己的女儿身。娶妻？不就是耽误人家姑娘。
“别给我说你打算一个人孤独终老……”兰台公眼睛一瞪，道。
“我……”
顾青枫还没开始反驳，就被兰台公打断。
“就算我能放过你，皇帝那边能放过你？小心赐婚！我可是听说，众位待嫁公主都有意嫁给你。”
顾青枫语塞。
这该死的封建王朝！
“外公，这上京姑娘就没有不想嫁给我的！”顾青枫头痛，直言道，“自古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公您别松口就成。”
兰台公一愣，才幽幽道：“说的也是。枫儿，你要是不那么优秀就好了……”
兰台公想起自家那快要被拜访的人踏破的门槛，骄傲的同时又满心忧虑。
若是自己外孙真的是男子，他何必如此义正言辞地拒绝所有婚约，开开心心地为外孙挑挑拣拣都来不及，尚个公主也是可以考虑的。
听见此等“谦虚”发言的顾青枫：……
可无语过去之后，顾青枫就只剩下了头痛，虽然她用最强硬的手段守住了大魏，却没有料到现今会有这般棘手的局面。
她不喜欢动脑啊！仗都打完了，还不愿意放过她吗，qAq。
“外公没事，我自有办法。”无奈之下，顾青枫只能如此说道。
大不了她自毁名声便是。
“哼，你能有甚么办法。不如交给外公，外公给你……”
“外公！”顾青枫急了，顾不得兰台公长辈的身份，打断道。
随后顾青枫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今日我们不谈这个可好？”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在此事上，顾青枫不想退让，她没有继续开口说话。
许久，兰台公才悠悠地叹了口气，就像是突然间苍老一般，低声道：“罢了。”
外孙大了，他管不了了。
“外公，抱歉。”顾青枫不忍道。
“没事，你不必跟我说抱歉。”兰台公嘴上虽说罢了，但还是忍不住担心道，“你自己要早早做打算……”
“放心，外公，您还不相信我？”顾青枫自信一笑，反问道。
自信的人很有吸引力，更别说顾青枫本身样貌和气质就不俗，这一笑当真有令天地失色的魅力。
兰台公看着顾青枫，心绪复杂。
若不是他们这些所谓的王公大臣无用，他的外孙女就应该无忧无虑，以倾国倾城之姿风光大嫁。
兰台公语气格外苍凉，他缓缓道：“枫儿，苦了你了……”
不知如何应答的顾青枫：……
怎么今天所有人见她都这么多愁善感。
……
入夜。
顾青枫刚刚回屋不久，外袍褪到一半，突然叹了口气，又重新把外袍随意套上，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外，一只小尾巴无视了顾青枫，抱着枕头直接跨步进来，悠悠地走到内间。
顾青枫一路跟着，看着止不住打哈欠却强撑着精神的顾青山，哭笑不得。
随后顾青枫转身走出屏风，看向门外惶诚惶恐的婢女。
见顾青枫出来，婢女一个激灵，她颤颤巍巍道：“二公子，小公子……非要来，奴婢拦不住……”
“无事，下去罢，不必守夜。”顾青枫随意摆手道。
“是。”
不过那个婢女是红着脸出去的。
见婢女这反应，等婢女离开，顾青枫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她回身，来到床边……
迷迷糊糊的顾青山还没有成功上床。
顾青枫直接一只手盖住了顾青山的小脑袋，轻声笑道：“小青山来二哥这干嘛？”
结果顾青山完全不顾顾青枫大手压顶的威胁，抱着枕头，终于爬上了顾青枫的床。
“小青山要和二哥睡嘛……”
“真的是……”
面对这么可可爱的弟弟，顾青枫怎么下得了手将他赶走，只能乖乖上前给顾青山盖上被子。
这时，顾青山已经有些醒了。
“二哥，二哥，你说我能在你这里梦见娘吗？”顾青枫刚将被子掖好，顾青山就咕哝道。
顾青枫眼神一暗，没好气地骂道：“说甚么糊话……”
“二哥，二哥……”
顾青山却不依不饶。
“韩叔叔说了，娘最喜欢二哥了。我想娘肯定会回来看二哥的，到时候她就能看到睡在这里的我啦。我会亲自告诉她，我长大了，我不会给二哥拖后腿的！”
顾青山说着说着，就挥了一下小拳头。
童言无忌，却最是伤人心。顾青山天真的话语勾起了顾青枫无数回忆。
顾青枫低头，敛下眼中的悲痛，用着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道：“顾青山你不必这么懂事……”
随后顾青枫拍着顾青山的小手臂，柔声道：“谁说娘最喜欢我，明明娘最喜欢的是小青山。”
“啊！二哥真的吗？”顾青山两只小手放到嘴边，惊讶道。
“二哥会骗你？看看你手臂上这块红色胎记。那就是娘太爱你，舍不得你，掐了一下，才留下的。我身上就没有，对了，大哥身上也没有。”
“是吗？我之前还觉得这胎记很丑的说……现在我最爱它！”
顾青枫轻轻一笑。
小鬼头。
“二哥，二哥，韩叔叔还说……”
强撑着微笑的顾青枫：……
她现在好想把嘴上没个门把的韩立抓过来打一顿。
“韩叔叔说的一些东西，我听不懂，我就听懂……那个，那个……爹爹和大哥……是因为朝廷派的那个文官……”
顾青枫眼皮一跳。
他大爷的，这个韩立还真是什么都敢讲！回去必须得给他个警告。
顾青枫本打算撒个慌，把这件事揭过。
可顾青山的小脸上并没有什么伤心的情绪，他甚至还朝顾青枫甜甜一笑。
“现在二哥做的是和爹爹、大哥一样的大将军，那我就要守护二哥！青山要当官，不让那些坏人害了二哥……”
逝者已逝，顾青山对于只见过画像的爹娘、大哥并没有太深的感情，相反他更依赖又当娘又当爹的顾青枫。
顾青山哈欠连天。
“要是青山能快快长大就好了，二哥等等青山……以后二哥上战场，青山在后方为二哥保驾护航……”
说着说着，顾青山还是挡不住困意袭来，睡着了。
顾青枫垂头看着顾青山，心绪复杂。
也不知是对死去之人的悲凉多一些，还是对眼前之人的感动多一些……
顾青枫轻手轻脚地离开。
上一世惩戒天使一族灭族，这一世的顾家近乎灭门，似乎都教会了她一个道理。
顾青枫微微抬手，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死了，一切成空。
整理好后，顾青枫抄起桌上的一壶酒和两个小巧的酒杯。
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何等模样？
随后顾青枫自嘲一笑。
她个本该无情的穿越者，竟然开始思考这等哲学问题了。
顾青枫打开房门，一切心思瞬间瞬间收敛。好似她打开了现实里的一扇门，而关上了自己脑海深处的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