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一庭夜色无人管,分付梨花伴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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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走后,刘子行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了自己的计划。
三日后,天佑回到了西周,木易辰从军营赶回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他单独将天佑带到书房。
“一路辛苦了,事情办得顺利吗?”
天佑笑着答道:“回师父,事情很顺利,陛下特地褒奖了师父定下的二十年和平之约,本欲赐赏金银封地,我依照师父的嘱托,都一一回绝了,另外陛下答应军师,等姜嫔娘娘生产以后,放军师回来!”
木易辰只疑惑道:“为何要等娘娘生产完以后?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军师自己的意思?”
“军师放心不下陛下,所以……”
木易辰只觉得事情或许没这么简单,“可是还有其他的事?”
天佑见师父果真是料事如神,他上前一步跪地低声答道:“军师让师父多加提防高阳王和太原郡金荣!在军师的寝殿时,他亲口告诉我,高阳王派人监视着陛下的一举一动,而他又与太原郡金荣过往从密,不知是否另有所图!”
木易辰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眉心微蹙,担忧道:“陛下怎么说?需要我们出兵吗?”
“陛下不想牵累师父,况且如今皇城禁军都是我们的人,陛下想等娘娘平安生产,再慢慢引蛇出洞,一一拔除!”
“若是有人就是要利用姜嫔娘娘生产大做文章,陛下可有应对之策!宫中惯用的伎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我们不是没有经历过!”
听到师父的担忧,天佑更是心惊,才觉没有了底气,勉强安慰道:“这个,倒没有!不过有军师和秦岩在朝中,师父又在西周遥遥相护,想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
“你可见到秦岩了?”
知道师父此时定会更加关心秦将军,天佑将所有的细枝末节全部禀报与师父!
“你是说,秦岩提前一日出城带走了木匣,但却未能及时呈给陛下!”
“是,秦将军说回城时,因路滑他曾摔下马!第二日来请罪时,我确实亲眼见到他的伤口布满血迹!”
木易辰心中泛起缕缕隐忧。
“你我皆是行军之人,秦岩更是细辛亲自培养,一手带起来的,不至于巧到偏偏就摔下马,况且他并没有请其他人将木匣转呈与陛下,其中怕是另有蹊跷!我这就写信让军师多多留意秦岩,若是秦岩不可用,定要换上更加稳妥可靠的人才是!”
“是,或许秦将军就是过分谨慎才会如此吧!师父也不必太忧心了!”
“多小心总没有坏处!”
木易辰压着心底的激动,最后问道,“那诏书可呈给陛下了?”
天佑正疑惑师父为何会突然请愿甘愿自降为一戍边的士卒。
“是,陛下不同意师父降为普通士兵,更不愿意您为流言困扰!陛下托我转告师父,他希望师父安心守在西周,为我朝守好每一寸疆土!”
木易辰犹豫着开口:“陛下可还有别的旨意?”
天佑摇头,“没有了!当时陛下看到您的诏书很是震惊,只说了这些话,并未留下其他旨意!”
天佑见师父的眼眸中掠过一阵失望和痛苦,只低声说道:“你先下去吧!”
天佑走后,木易辰的胸口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只觉喘不过气来!望着天边染成一片血色的夕阳,静静伫立在那里,直到薄暮冥冥,月上柳梢。
“陛下终究是不愿意成全我们的婚事!”
“十一,我要让你失望了!”
十一见师父晚膳都不曾用,只担心地想,莫非大师兄此次回来带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怕打扰师父,她独自踱步在书房外,远远见书房里一片漆黑,一点亮光也没有,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只见师父模糊的身影,像一尊石雕一般独自伫立在窗边。
轻轻开口唤了一声,“师父!”
师父犹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十一走近点亮一盏灯,木易辰才迷蒙地转头适应了一下烛光,看清来人担忧的脸庞,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沙哑着说道:“你来了!”
“嗯!”
木易辰迈着僵直的步伐坐在十一对面,看着师父憔悴的脸庞,十一只说道:“师父没有用晚膳,我去给师父下碗面吧!”
木易辰准确地拽上十一的袖口,“我不饿!你陪我坐一会吧!”
“好!我带了琴,不如让我为师父弹奏一曲吧!”
“也好!”
微风轻轻摇动着淡淡的烛光,香炉中升腾而起的袅袅轻烟,如难解的离愁别绪一般,萦绕着二人久久不愿散去,十一天蓝色的衣裙在微凉月光的映衬下,显出一抹透亮的颜色,发丝随她轻柔的动作的熨帖地浮动着,婉转的琴音就在十一的指尖一一划出,如泣如诉的琴音和着凉夜的朦胧,似在诉说一个个动人的故事,十一只知道,那个夜里,师父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神忧郁,一言不发地听她弹了一曲又一曲。
十一最害怕听到曲终人散这四个字,冷冰冰的竟丝毫也不顾及曲中之人的感受,却孜孜不倦,一如日升月落般如常的上演着悲欢离合,轮回不休。
三日后,木易辰接到中州传来的出征诏书,没有片刻的喘息,第二日他们就要出征雁门关。
十一请求同师父一一起出征,可是前两天木易辰才收到漼三娘的书信,信中三娘子担心十一,并不愿再见她涉险沙场,他只能眼睁睁望着十一脸上悄悄升起失落的表情!
却仍旧笑着安慰道:“等我凯旋,将胡人赶出关外,我就带你去雁门关可好?”
十一霎时喜上眉梢,木易辰耳边软软地声音传来,“好,那我立刻给阿娘写信,求她下次许我一起出征可好?”
“嗯,以后有很多机会的!”
“嗯,师父明日何时启程!”
“辰时!”
“好,明日我在藏书楼送师父和师兄师姐们!”
“好!”
十一不会想到,六月一个普普通通的艳阳天,竟是自己最后一次在藏书楼送师父出征,如果早知道,她就同师父一起出征了,要是早知道,她就不会再顾忌什么师徒名分,只为能多看他一眼,多留一日在他身边,她会更加珍惜在他身边的每一刻。
师父却依然没有回头,可是十一不知,木易辰的纠结一点都不比她少,可他是王,是守护疆土的将军,他的懦弱与牵挂只能被默默留在心里,放在一个光永远无法照到的角落里瑟缩,若是他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送自己出征,他定会不顾一切地回头,只为让她少些许的遗憾。
山水一程,河汉两隔,相去复几许,脉脉不得语。
此去山高路远不问归期,来日策马奔腾再赴旧约。
十一在焦急地等待与焦灼的期盼中度过了半月,这日忽然师父的捷报传来,十一顾不得用膳,捧着捷报一路来到柿子树下,一字一句细细地复诵着,师父果然从无败绩,十一打开师父写来的信,信里除了报平安,更令十一欣喜的是师父业已收复雁门关,不日就可挥师南下,十一认真算过了,最多再有半月师父便可回程了!
十一兴奋地将信高高举起,透过斑驳的树影,温暖的阳光直射在泛白的信笺上,十一仿佛看到了一片片灿烂的芍药花在眼前翩然盛开!
她一直想给阿娘写封信,将心底的秘密坦诚,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十一将捷报和家信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迈着愉快地步伐向书房走去,一想到彼时收到阿娘回信之时,师父也该回来了!
思及此,十一只觉胸中前所未有的舒畅,这样她就可以永远的留在这里了!
只是世事难料,旦夕之间,一切正在悄然地改变着。
十一更不知,此次出征,为了早日见到十一,木易辰拼的有多狠,连谢云和天佑都吃惊不已。
如果能和,师父绝不战,如果有降将,师父更会全盘接收,回去和回来的行程可以说是马不停蹄,夜以继日,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木易辰心里隐隐约约总有些担忧,中州的陛下和军师,西周王府里的十一,城里城外的百姓,所有的事,所有的人加起来,他只能选择速战速决,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好,若能收复长期被匈奴侵占的雁门关,就等于保住了北朝北面的天险屏障。
雁门关历来皆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军师重地,中原的腹地,一旦失去北面崇山峻岭的阻隔,南部沃野平原也难逃拱手与人的噩运,这更是这么多年来北朝腹背受敌的命门所在,夺回雁门关,也是木易辰一直以来的夙愿。
可是木易辰更明白,攘外必先安内,蚍蜉撼大树,凭借一己之力,很难力挽狂澜,一切的根源都在于稳固暗流涌动的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