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父子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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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五皇子楚佑泽诡异身亡的第三天，朝里朝外的流传的谣言愈发昌盛，其中大多数人都猜测，皇帝突然如此坚决的处置了自己的儿子，恰好表明了皇帝在昏迷后的病情愈发紧迫了，故而他不得不施以雷霆手段帮助太子扫清继位的障碍。
一时间，朝中各级官员们都变得惶惶不安起来，所有人都害怕，这安稳了多年的武曜朝会爆发前所未有的政治风暴……
而于当天，一场酝酿许久的政治风暴也确实席卷了大宣朝堂，只不过，这场政治风暴却与众人先前的设想有着巨大差别……
在五皇子诡异身亡的第三天午时，皇帝对外宣明了五皇子的死因——畏罪自戕，同时楚天耀也向外下达了六皇子与八皇子的处罚。
此二者，一人被剥夺宗籍，就此贬为庶人，一人则被限制在府中，彻底失去人身自由。
而三位皇子的罪名，则是开创沪州金满楼之事。
那被一把大火烧没了的金满楼，其内所藏的滔天巨恶彻底昭示天下，为此，皇帝还下旨严惩涉及此案的所有官员，身为僖嫔计菱华娘家的计家，更是被抓以典型，落得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下场。
除此外，涉及到金满楼案的大小官员亦无一人幸免于难，罪责最轻者都落得个枭首示众的下场，由此可见，当今天子对此案的处置手段，该是何等的严酷！
一出金满楼案，所引发的官场震动是超乎许多人想象的，在皇帝下旨严查此案的一个月以来，凡是受审人数就达到了恐怖的三万余人，牵连此案的人数更是高达一万九千余人……
除武曜初年的慕党案外，这金满楼案该是武曜朝牵连数众最广的第二大要案了。
仅是查案、抓捕、行刑惩戒涉事官员这一流程下来，就耗时了近半年有余。
整整半年，朝廷的大部分重心都在侦破金满楼案上了，而这半年来，虽说还是太子监国，可皇帝楚天耀也会不时地显露于人前，此前有关于皇帝龙体抱恙，命不久矣的谣传自是不攻自破了。
本以为经过半年的阵痛后，这牵涉极广的金满楼案总该轮到尾声了，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监国的太子却一直不予结案，甚至，还从许多牵涉此案的嫌犯口中审出一大批与金满楼案存在模糊不清关系的官员！
这场因金满楼案激起的政治风暴，远没有停止下来！在这之后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又有上百名官员因金满楼案受到盘问审查，继而被查证各项不一的罪名收监受罚。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傻子都明白太子这是在借金满楼一案借题发挥了，要知道，他在这半月时间里监押的上百名官员，无不是与二、三两位皇子存在亲密关系的人！
明眼人都清楚，东宫这一次，是彻底放开手，对二三两位皇子展开不留余力的回击了！
面对太子及东宫的疯狂清算，二三两位皇子，自是感到愤怒异常的，但他们心里也明白，即使有心想要抵抗，也是无可奈何的，因为东宫这一次的大规模清算，是裹挟着彻查金满楼的大势而行动的，他们纵是想反对……也没有理由，更不敢去反对！
毕竟此前与金满楼案牵涉极深的五六八三位皇子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他二人纵是皇子，也不敢在这时候同彻查金满楼案的太子唱反调。
如若不然，有心人特意给他俩安个与五六八三位皇子有染，共谋创办金满楼的帽子，他俩又该往谁说理去？
所以，这二位皇子，在面对东宫拿金满楼案借题发挥，大行清算自身党羽时，也只能捏着鼻子硬吃哑巴亏了。
“殿下。”
二皇子府中后院，愁容满面的濮鸿宝顶着满眼黑眼圈走入亭内，抬头看向站在栏前静观院湖景致的二皇子，边叹气边说道：“东宫这次的动作太大了，借着金满楼案没完没了的打压咱们的人，您是不知道，就这段时间里，咱们这边的人，凡居高位要职者，一大半都被拿下了……”
二皇子不急不忙道：“跟老三相比，咱们的这些损失算不得什么。”
二皇子这话倒没说错，东宫此次借由金满楼案大力清算的官员多为三皇子一党的人，一百多位被监押的官员里，其中有七十多人是三皇子一党的人， 跟三皇子一比，他们这一方的损失还真算不得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三皇子一党的身板本就厚实，咱们……跟他们可比不得啊！”濮鸿宝有些头疼地捂了捂脸，懊悔道：“殿下，当初……您就该趁着难得的机会赌上一把的……”
二皇子转身看他一眼，语带讥讽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没把当初的事看明白吗？”
濮鸿宝面色微怔，一时没听明白二皇子话里的意思。
“父皇昏迷之后全面戒严行宫与京城，就是有心与老大唱双簧呢。”二皇子微微挺身，面露冷笑道：“再者说了，以当时的情况，咱们就算豁出去干了，反会给老大与老二动兵的借口，到那时候，身板本就弱的咱们，又岂会是他俩人的对手？”
说到此处，二皇子仰头看天：“再者，我也不想背个乱臣贼子的骂名。”
闻听此言，濮鸿宝有些无奈地点点头，“殿下说的对，是臣糊涂了。”
“金满楼的案子一发，父皇是真的动怒了，且看着吧，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不留余力地给老大撑腰。”
“若真如此的话，那咱们……”
“你方才那句话说的很对，跟老三比，咱们的身板太弱了，可现在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坏事。”二皇子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相比起咱们，一直挨打的老三肯定更上火，且看他下一步有何动作吧。”
二皇子话音刚落，亭子外便传来了下人的急报声，“二殿下！”
听到声音的二皇子与濮鸿宝不约而同地转身望去，见那来报的下人急地满头大汗，二人还有些不解，正当询问他时，廊道上突地响起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来，“用不着报了，是朕来了。”
听到这声音的濮鸿宝与二皇子都愣住了，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廊道上，被傅少卿等一众太监簇拥下的楚天耀，呆了十几息时间后，二人才略显慌乱地弯身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
“臣……臣濮鸿宝参见皇上……”
楚天耀笑着朝二人点头，遂又冲身旁的傅少卿等人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朕想跟自己的儿子唠唠家常。”
他身旁的太监们都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随后老老实实地退在一旁。“”
至于傅少卿这位贴身大总管太监，还十分灵醒地把濮鸿宝也给叫出来了。
不一会儿，观亭之内就只剩下了皇帝与二皇子父子两人。
“怎么？见到朕来你府上找你，你很惊讶？”楚天耀斜眼打量了二皇子片刻，笑吟吟地问道。
二皇子干笑一声，弯腰回话道：“是，父皇平日里少出行宫，这会儿却突然来儿臣府上见我，着实是吓了儿臣一大跳。”
楚天耀微笑解释道：“就是在行宫里呆的太闷了，所以才寻思着出门走走，这不，刚好走到你王府附近了，朕就想着来都来了，机会难得，就特意进你府里来看看你。”
“那儿臣可得好生招待父皇了，待会儿就让厨房的厨子们烧制父皇爱吃的菜肴……”
“你有这份心朕就挺高兴了，不过，也用不着麻烦人了，朕就顺道来你府上跟你说说话，待会儿就走……”
“这怎么行呢，父皇您不好容易来儿臣府上一趟，儿臣怎么也得好生招待您一番才是啊……”
楚天耀回身看了儿子一眼，话锋一转道：“你，拿过金满楼的分红？”
这猝不及防的一问，让二皇子楚佑伦瞬间愣在原地，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迟疑许久后，才重重地点头，“是……老五和老六是曾经给过儿臣一笔价值不菲的分红，可……可知道金满楼案发后，儿臣……儿臣才知道这分红是出自金满楼的……”
楚天耀背对着他轻声问道：“实话？”
二皇子伸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言辞恳切道： “是……儿臣所言句句属实，金满楼里的事，儿臣确实没有掺和。”
楚天耀“嗯”了一声，沉吟半晌后，又说道：“这说明你比老八聪明，知道有些事是掺和不得的，就该早先躲开。”
停顿片刻后，楚天耀又问：“老五和老六给了你多少分红？”
“一百三十六万两。”
“……怪不得叫金满楼呢，还真是开了个消金窟。”讥笑一声后，楚天耀语气平稳道：“一个金满楼祸害了那么多人，朝廷理应给出交代，关惩处凶犯还不够，因为这事涉及到你那几个弟弟，所以皇家也得表示表示。邱旭将涉及金满楼的犯官们抄家了，收缴上来的银钱大部分收缴国库，一部分拿来赔偿受害者的家眷……”
不等楚天耀把话说完，二皇子便极为懂事地回应道：“儿臣愿将这笔分红交出去用来赔偿受害者的亲眷，虽说金满楼一案儿臣没有参与，但收赃钱这事却是实打实的……儿臣理应把这钱交出去。”
闻言，楚天耀哑然失笑，伸手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饶有深意道：“所以，朕才说你比老八聪明啊！”
“这钱，你交给邱旭吧，他知道怎么办。”
二皇子重重点头：“儿臣明白了。”
见状，楚天耀神态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笑呵呵道： “好了，该说的话都说了，朕该回去了。”
“父皇这就要走？”二皇子有些意外地眨眨眼，“您就留下来用个晚膳吧，儿臣……儿臣也有许久没跟父皇一同吃饭了，怪想念的紧……”
听到这话，背对着他，走到台阶前的楚天耀忽地止住了脚步，沉默许久后，他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从很早开始，就知道尤新知是朕的人了，对吗？”
楚佑伦听到这话猛然一怔，低下头不敢回话。
“所以，朕很多时候都在想，你那天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父皇……”
“正因为我清楚自个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才更加害怕……老二啊，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你比老八聪明太多了，同时又比老三更能沉得住气……”
楚佑伦紧咬牙关，僵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楚天耀眼眶渐红，涩声问道：“老五和老六给你的这一百多万两银子，你都花在樱川岛上了吧？”
楚佑伦脸蛋涨红，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你防内监机防得很好，可朕掌权多年，从不只内监机这一双眼睛。”楚天耀背负双手，轻声叹息：“老大和老三在军中都有自己的拥趸，你老二身边就这么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濮鸿宝帮衬着，倘没有别的筹码，你是不可能说动其他人向你押注的，樱川岛紫花道的三万倭兵，就是你底气的来源吧？”
说到此处，楚天耀略微停顿，目如火炬般直勾勾地看向他，“现任樱川布政使庞星瀚，是你的人，对吗？”
楚佑伦面部僵硬，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露出苦笑：“既然……既然父皇什么都知道了，儿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没错，庞星瀚……他确实是儿臣的人。”
“怪不得前些年朕欲将他提拔至中枢，安排他入阁，他却满口拒绝，执意要往地方上走，这……也是你的授意吧？”
“……是！”
“倭兵打仗不行，你从一开始就押错宝了。”
“父皇说错了。”二皇子苦笑道：“是儿臣从一开始就没有宝可押。”
楚天耀闻言一顿，沉默半晌后，郑重点头道：“你说得对，你是没宝可押，所以只能在樱川岛养些倭兵壮实自身了。”
“庞星瀚，朕不会动他，但只要等朕的旨意到了岛上，他就不再是樱川布政了，朕会让他去沪州继任布政使之位，你……知道该怎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