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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老三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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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黑影正慢慢地朝她压来,朦胧间似挟带着邪恶的笑。她拼命想挣扎,想挥走那黑影,想推它、踢它,但,她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知道这是梦,她知道自己正在作梦,但这样的梦境逼真骇人,仿佛跳脱了封印,从记忆深处猛地探头恶作剧般,让她浑身直打哆嗦、冷汗直冒,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这可怕的梦魇。

黑影就要逼近、黑影越来越近……她无从选择,可是她不想认命。她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生活,摆脱了不堪的过往,她不要重蹈覆辙。

她不服!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

她尖叫、她呐喊、她咆哮,只是仍动弹不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就在黑影即将覆上她的刹那,老天啊似乎听见了她不平的控诉,恍惚间,电话铃声传人她耳膜里,吓跑了黑影她费力地伸出手想拿起话筒,但一个梦魇却令她四肢百骸宛如压了个千斤鼎,脑袋翁翁作响,晕眩不已。

终于,她捉到了手机,忍不住吁了口气,带着惺忪的嗓音问道:“三更半夜的,妈,你有什么事?”

此笃定的原因是截至目前为止,除了公司的人事资料上以外,这个号码只给过母亲一人。

彼端传来哽咽声,抽抽噎噎地完成不了一个句子。

林洁霜慌了,振奋精神要探究原因:“妈,发生什么事了?”

“他……你爸爸他……”

“他——怎么啦?”林洁霜突然感到罪恶,因为她潜意识里希望母亲的回答是:他发生意外!然而这个“他”偏又是生她的父亲!

“他打我!”林母说着又哭了。

“什么?!”林洁霜震惊不已。“他为什么打你?他凭什么又动手打你?”

“没有啦,只是他心情不好,喝酒后会打我发泄而已。”

“喝醉、心情不好就可以打老婆出气吗?”林洁霜忿恨难平。“妈,你干嘛傻得让他打?他前后总共打了你几次?”

“没有啦,他以前都只是用手打而已,今天他不知是怎么了,变成拿扫把,我躲不掉,我——”

“妈,你真傻!”林洁霜心疼地骂道。“现代的女人可没必要要逆来顺受去忍受丈夫的暴行。妈,我带你去验伤,然后告他!”

“告?!”林母语调软化了。“没那么严重啦,好歹夫妻一场。”

“你的婚姻都出现暴力了,还在跟他‘夫妻一场’?他无情在先,你又何必有情有义于他?妈,听我劝告,和他离婚算了。”一想到自己身上流有一半那男人的血液就备觉恶心。

“可是……”林母犹豫不定。“不好啦,老夫老妻了还闹离婚,会被笑话的。”

就是这分懦弱才迫使为求自保的她不得不离家十多年!可是,一个没受过多少教育的女人除了以夫为天,又能怎么办呢?

毕竟,气魄与懦弱同时存在人性中。

“难道你想一辈子被他打?”林洁霜再接再厉试图说服母亲和他分手。

会打老婆的男人最、最、最烂了!

“不会啦。”

“妈,别忘了,你现在是因为被他打后在向我诉苦的。凡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他以前打你,现在打你,以后还是会打你。打老婆已经慢慢变成一种劣根性,一种他生活的习惯了。”林洁霜语带威胁地恐吓道。

这回说什么她都要把母亲给接过来共同生活,即使得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林母还是迟疑。

“妈,要不然你先搬来我这住几天,让他紧张、担心一下也好,趁机试探他到底重不重视你。”威胁不成就改用哄的,总有行得通的方式吧?

“这——好吧,妈就到你那住几天,看看你的房子怎么样,我还不晓得你住哪里呢。”

没想到母亲这回会这么爽快就答应,林洁霜意外又高兴。

“妈,明天来吗?你会不会自己搭车?还是我过去接你?”

“你要骑车来接我?”

“不,我没买车,我上下班都搭公车。”

“那你怎么来接我?妈大字不识几个,自己出门铁定丢了。”

“没关系,我搭车去接你。”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排除万难都得把母亲安全接回来。

“何必那么麻烦?我记得你那个男朋友——黄先生啊,他不是有开车?”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她对女儿那个男朋友可念念不忘哩。这么气派、有模有样、气宇非凡、风度翩翩的男人可不好找,她女儿不仅眼光好,也很幸运。

“黄、黄——先生?!”林洁霜的表情活脱像生吞颗卤蛋,梗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该死的!惨了,完了!妈什么时候脑筋不灵光,偏挑这时记忆力特佳。

人家好心客串她的一夜情人,事后不仅吃了人家一顿,又醉得上人家照料一夜。然而她为了顾全自己的心又摆脸色给人家看,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唉。

“就叫他来接我,我想现在马上到你那里去。”林母说。

“现在?!”林洁霜瞪大眼搜寻闹钟踪迹。“妈,现在已凌晨两点多了啦,明天大伙都必须上班,怎么可以去吵醒人家啦?”

“可是你说要让你爸爸紧张一下,他现在睡着了,我失踪的话也一定会着急得不得了,如果明天再走就不刺激了啊。”

呵,这一刻脑子又精明了。林洁霜晃首失笑。

“好吧,那我打电话看看他有没有空。妈,为了不吵醒那个人,你五分钟后再打给我。”

“嗯。”

挂断电话,林洁霜匆匆取来包包,将里头的东西全倒了出来,里头找寻——她记得他曾经塞过一张抄有他家电话号码的字条给她,以备她有急事时可随时找他。

在哪呢?在哪呢?

翻呀、搜呀,终于!她发现了那张皱巴巴的黄色便条纸。手有些微颤抖地拾起它,打开,映入眼瞳的是几个字迹端正有力的阿拉伯数字。

飞快捉起手机,按下一个数字后,她双手停在半空,内心交战着——这样好吗?

假如再有牵扯,怕往后便会这么纠不了。若有朝一日他烦了、卷了,她恐怕回不了如今的自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什么时候他居然不知不觉进驻她心房了?才说要防……怕是迟了一步——这下,怎么办才好?

甩甩头,她毅然按完那串数字。

暂且不去思考那些,将母亲接来才是当务之急,所谓的“无所不用其极”自然包括这项,是不?

电话响了第三下便被接起,且语音清晰。

这表示——他未就寝?

对了,他是作家,听说作家在夜阑人静的深夜特别文思泉涌,他大概也不例外。

“喂?”司徒黄魅问了第三声,以为是恶作剧电话,正要挂上,蓦地听见那朝思暮想、低低柔柔、婉转动人的嗓音——是林洁霜!

“请问是黄魅吗?”客套的开场白。

“这是我的号码,当然是我——黄魅。”他喜出望外,不敢置信。“洁霜,我真没想到会接到你的来电,尤其是在这种时分。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她学不来拐弯抹角,只好开门见山地说。

“真够直接的。”司徒黄魅打趣。“但我很乐意。说吧,什么事?”

“可不可以麻烦你去接我妈来我家?现在。呃……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怎么走吧?”

“真意外你会知道我那过目不忘的本领。接伯母是没问题啦,但我不知道你家,而且这么着急,是否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司走黄魅关心。

“如果你愿意只帮忙,不过问,那我会很感激的。”林洁霜淡淡也说。

“你——”司徒黄魅摇头。“你老要人家这么莫名其妙地帮你忙,好没良心。”

她缄默不语。

“我现在马上、立刻去接你母亲。告诉我你家住址吧。”司徒黄魅叹口气后说。

莫名其妙就莫名其妙,他认了,谁教他总放不下她呢?从邂逅当时就被她哭湿了胸膛起。

司徒黄魅将林洁霜的母亲送抵目的地后,发现她已等在楼下口根电线杆旁。

迅速将车停好,他跑到她面前,略带谴责地说:“我不是保证过一定会将人平安送达吗?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三更半夜站在马路旁有多危险?”

“我——”林洁霜答不出。其实她是不想让他进房里去,所以先在这等。看见母亲从车里出来,东张西望地打量四周,她走了过去。

“这里环境真不错,挺清幽的,房子也很新。”林母仰望眼前的建筑物。“你住几楼?”

“七楼。”林洁霜审视着母亲身上的伤痕。还好,不是太严重,手臂有个棍子打出来的瘀痕,嘴角和脸颊有些肿,幸好没见血。

不过,身为丈夫的男人这样对待他的妻子,怎么说都非常低级。

“妈,我帮你提行李。”

“好。对了,黄先生也一块上去坐坐吧?”林母亲切地招呼。

“不——妈,呃,钥匙给你,你自己先上去,我跟黄先生说几句话。”林洁霜将一串钥匙塞进母亲手里,推她进门。“七楼A座。”

“唉,有话上去说嘛。”林母望望他们。

“不好啦,妈,你瞧瞧现在几点,人家肯帮这忙已经很感谢了,当然得尽快让他回家休息。”

林母想了想。“也对。那我就先上去了。”

“嗯。”待母亲远离视线后,林洁霜才转向司徒黄魅,诚心道:“今天实在谢谢你。”

“既然有这心,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司徒黄魅嘴角噙着笑意。

林洁霜一愣,忙撇清:“我并没做任何言语上或行为上的强迫举动,这个小忙,是你自愿帮助的。”

“哈,我总算见识到何谓‘过河拆桥’了。”

“你——”他的刺激害林洁霜面起赧色。“不然你想怎样?我也是为你着想,让你快快回家休息去呀。”下一秒,她又振振有词。

司徒黄魅若有所思地盯视住她,那目光大胆却又朦胧,矛盾极了。

林洁霜无所遁逃,呐呐地低叫:“干嘛那样看我?”

“洁霜,你真是个不坦白的女孩。”

“你——怎么说?”她可不服气,她哪里看出来不坦白了?

“你的房子除了你母亲,还是不愿让任何人进去,是吗?”

她不语,没点头也没否认。

“可是我看出了在你眼中,我不是任何人,我是黄魅,充当你一夜情人后所衍生的情感既不可否定也不能抹煞,我已经是例外的了,对不对?”他一针见血地分析。

被戳中心事的难堪顿时冲击着林洁霜,她先是哑口无语,继而被一种称之为“恼羞成怒”的情绪所覆盖。瞪住他,她冷冷答:“你少自以为是了。如果我的生命中会有个例外,那也绝不会是你。”

“这么肯定?”他眼中含笑,因为,他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他非常了解,有时候冷漠是她掩饰真实情感的一种保护色。

奇怪,不是吗?他们相识不久,仿佛彼此了解深刻,太奇怪了。

“没错。”她咬牙,觉得他的注视让她宛若衣不蔽体般无处躲藏。“像你这种帮了人家一个小忙就明示、暗示要人家回报的人,最没格调了。”

“哦?”司徒黄魅挑挑眉。“请问,我明示或暗示要这‘人家’怎么回报我了?”

“你、你——总而言之,我、我……”林洁霜为自己答不出话而气急败坏。

司徒黄魅逸出低笑。

“好了,不逗你了,快上楼休息吧,明天我帮你请半天假。”

“你干什么帮我请半天假?你又以什么立场帮我请半天假?”林洁霜丝毫不领情。

“朋友啊。”他应得理所当然。

“你——我无缘无故请假做什么?”是不是跟所有的作家说话都得担心可能少掉半条命?或轻微者像舌头打结?

“现在离天亮剩不到三小时的时间,再打理一下你母亲、你就没时间睡觉了,而失眠绝对会影响工作效率,倒不如你睡个好觉,下午再去上班。”

他的顾虑极有道理。

唉,他为什么总是如此细心体贴?

“那你呢?”

“作家的好处就是可以自由调配时间。放心,我用一整天来补眠也没人会讲话。”

她实在想请他上楼喝茶,坐一下,但另一个声音警告她不许心软。

“快上去吧。”他揉揉她的发。

她迈不开步伐。

“怎么啦?莫非你改变心意,想请我参观你的雅房了?”他扬起一边眉。

“我……”

“哎,我不是自以为是之人,也不是会趁虚而人的小人。”他自嘲。“乖,快上去。”

换他推她进门。

“黄魅……”

“别忘了,咱们的周末之约。”他眨眨眼,毫无预警地在她额前印下一吻,然后反身并随手带上公寓的大门,离开。

林洁霜怔怔地,抬起一只手抚过额上被吻过的地方。那柔软、温热的触感犹在,她的心跳得好剧烈,而她的身体则微微颤抖着她听见车子驶远的声音。

无力地背抵在门板,她无语问苍天——她可以得到幸福吗?她能够吗?她……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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