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他求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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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了这么久,林翘翘的脾性徐舒墨还是知道的。
柔软但坚韧,还有点执拗。
向来有自己的原则,一切看得分明,不会轻易逾越。
所以即便和翘翘亲近了些许,他也从未想过她会和谢珺清说那句话。
但回头想来,又该是翘翘会说的话。
大大方方,毫不遮掩。
……
两人谈完各自离开。
谢珺清再回到王府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檐下烛灯细亮,与落日争辉,争先恐后钻入廊边路缝,邀过路人赏光。
似有别样苍冽之感。
进了屋内,谢珺清第一反应是去看床上的人。
还好好地躺着。
她松了眉眼,在床边坐下,忽有种说不清的疲惫自心底涌上来。
看着程敛安静的睡颜,她沉默了好一会。
世子,一个人真的挺不好的。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眉间,轻声道:“所以快点醒来好不好。”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她也习惯了没有回应的对话。
坐了半刻钟才起身让丫鬟打水进来,不知是近日忧心太多还是为何。
走动间她竟不小心打翻了台上的烛火,她下意识去接,蜡油倾倒,硬制的灯具砸在她手上,慌慌忙忙拉开,和两个丫鬟一起灭了火,再看手时却已破了口,火焰灼伤随着鲜血一同乍现。
原本白嫩细长的手变了个样。
两个小丫头瞧见这一幕可是心疼了,不停自责,将所有的错都揽到了自个身上。
她倒不会做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把自己的不小心怪罪到两个丫鬟头上。
奈何两人实在紧张她,好一通忙活将她的手仔细处理好,才放松下来。
窗外的天色已然黑透了,黑暗裹着凉意越过天际而来。
她带着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手上床,照旧抱着程敛入睡。
他没醒的这些天。
她显然很放肆了。
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现在的无所畏惧。
自那日护国寺后,许久未再做梦的她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的一切都和程敛有关,似真似幻,恍若今生,又如前世。
她看见程敛求佛,点灯,念经。
护国寺的梅花开得一如既往地好,眉目俊朗的他身染梅香站在佛前。
哑声问住持悟了:“大师,我有位十分重要之人已故,大师可有方法让她归去之路安稳些?”
“世子所为何人?”
“我心上之人。”
“阿弥陀佛,世子,万事皆不可强求,尽心而为便足矣,亡者泉下有知也愿生者节哀。”
“还请大师告知。”
“唉,贫僧曾记佛书中有云,月夜十五,生者一步一叩入寺中,为亡者点上一盏往生灯,念上八十一日的往生经以保灯火长燃不灭,可护亡者黄泉路上平安无虞,来世喜乐顺遂。”
他的声线仍旧沙哑,更显冷清:“多谢大师告知。”
悟了大师叹了口气:“世子,贫僧还是那句话,万事不可强求。”
他笑了笑:“何为强求,何为尽心,大师可说得分明?”
一时间悟了大师竟被他这话问住了。
程敛转身出去,浅淡的声音飘散过来:“大师又怎知我不是尽心而是强求。”
……
月夜十五,细雨溅起点点寒意,他衣衫半湿叩入寺中,点了一盏往生灯,灯上明灭的烛火映照出他虔诚的脸。
向来不信神佛,不念佛经的人长跪在佛前。
他瘦了,也病了。
大殿里传出的不再只有诵经声,还有他的咳嗽声。
他患了风寒,一碗碗汤药下去,却也不见好,护卫召礼心中焦急,每每劝他回府医治,他都四两拨千斤地揭过。
然而这回却点头应下,让召礼去请太医过来。
召礼走后他却独自一人去了寺庙后院,寻着小径穿过梅林,路过清水池边时,梅香浮动,竟让他忽觉喉中痒意难耐。
掩唇深咳,鲜红的血迹便顺着绢白的指缝滴落,淅淅沥沥砸在青石上,映着红梅晕开一片血色。
他的唇色白了几分,清隽似玉的脸更显削瘦,瞧着骨线分明。
缓过这阵,他擦了唇边的血迹快步离开,在一棵挂满红绸及木签的大树前停下。
自怀中拿出两枚玉佩,一枚是他一直贴身佩戴的,送与她做婚约信物的青松白玉佩。
另一枚则是……她亲手雕给他的。
梅花白玉。
送与他做婚约信物的梅花白玉。
谢珺清的眼角划下泪,看着他把两枚玉佩绑在一起,挂在大树上。
听他说:“小生程敛,字允安,望仙人护佑,来世能与谢珺清再续今生缘,小生在此谢过仙人。”
这颗挂满红绸木签的大树,正是护国寺独有的姻缘树,繁茂百年,承载数代人美好的祈愿。
她从未想过,程敛也会同那些少男少女一般,站在毫无根据的所谓姻缘树下。
只为求一个和她的来世。
甚至在求悟了大师之前,她也从未想过,这个所谓的来世会是真的,所有梦中无从查据的细节,在这一刻竟是如此分明。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求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