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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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城墙上烛火通明,叫喊厮杀声隆隆震耳。
大楚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东羌兵马密密麻麻堆积在城门下,正在用冲车疯狂撞击城墙。
整个城墙都在微颤,远处有投石车不断往城墙上抛火弹,东羌人如蝗虫一般,顺着云梯源源不断往上涌。
大楚将士们用剑和长矛杀死这些想往上爬的人,不断通过床弩往下放火箭,空中箭矢如雨,火炮连续炸在城门下的人群中,城门下到处都是熊熊烈火。
漆黑的穹苍被点成了火红色。
死尸伏地,嘶喊凄厉。焦臭味、血腥味、硝烟味充斥着整个城门上空。
顾濯缨站在城墙上早已杀红了眼。
他的右臂已经完全麻木,只是不断重复砍杀的动作,刀卷刃后,他立马扔下从地上捡一把新的,身边的人中了流箭倒下,很快有人替补上。
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顾濯缨被震得耳朵嗡嗡鸣响,抬眼看到旁边几十尺的地方被火弹砸开了三丈大小,一大队东羌人疯狂跃了上来。
顾濯缨提刀冲了上去,“挡住他们!”
路绥杀气腾腾跟去。
孟盼嘶吼:“快放箭!放箭!”
周围的弓手全部对准了缺口下方。
不知哪个东羌士兵高喊一声:“破箕城,掳娘子军!”
所有东羌士兵都沸腾了起来,疯了般顺着缺口往上挤。
几百个威武高大的部落壮汉趁机从其他垛口跳上来,疯狂砍杀上面的将士,垛口下的人顺势而上,好似接连不断的蚂蚁,黑压压地全爬了上来。
城墙上很快堆满了东羌人,眼见着对方即将势不可遏,城墙高台上忽然传来一声肃穆的女子暴喝。
“护我大楚!”
紧接着便是一声响彻云霄的擂鼓声,震撼人心,所有人都望向出声方向。
击鼓台下,红色火光中,威严端庄的长公主,脊背如松,穿着黑底金线、绣着五爪金龙的长公主朝服站在擂鼓下,头颅高扬,双手持鼓槌,用尽浑身力气狠狠敲鼓面。
“我大楚将士,不死不退!”
夜风吹起了她的袖口和衣角,飒飒作响。
她身后站了四个金刀侍卫,还有一位长相端雅的女弓手。
“是长公主!是长公主!”有人激动高喊。
那身朝服,只有大楚唯一的长公主能穿。
虽无援兵,但是皇上没放弃他们。
长公主替皇上御驾亲征了!
顾濯缨眼睛发热,举起刀,咬牙大喝:“杀——”
大楚士气陡涨。
綦毋金琒骑马仰望高台上的人,黑眸浓黑似墨,无声搭上羽箭,径直对准了击鼓之人。
五指猛松,羽箭如流星般急速划过夜空,朝着长公主飞去,刚飞到城墙上空,便被另外一只呼啸而去的羽箭从中间凌厉剖开。
断裂的羽箭失去了力道,轻飘飘坠下。
綦毋金琒放下角弓,眯眼看向放箭之人,待到看清长公主后面站的女弓手后,咬牙冷笑。
早知两国少不了一战,当时真不该放走赫连其格!
士气一旦败下来,一时半会便再难鼓起。
城墙上很快堆满了东羌人的尸身,綦毋金琒挥手怒喊:“退兵!”
大军如潮水般飞快退下,黝黑的苍穹下,城门外除了层层伏尸和燃烧的火光,只剩下满地秋风呜咽。
有将士跌坐在地面上,捂着脸喜极而泣。
从守箕城营寨开始,连续打了六天七夜,节节败退,死伤无数,被逼着退守到这里,总算赢了一场。
长公主立于高台,转身环视四周,看清众人眼底的疲惫后,缓缓道:“朝廷已经在尽力想办法往这里调兵,大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将士,也不会放弃任何一寸疆土。”
“本宫来这里,就是要与你们共进退!”
城楼上一片沸腾,远处晨光熹微,众人不断高呼:长公主。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要清理城楼上的尸身,修复被炸开的地方。
孟盼留下指挥,顾濯缨陪长公主去城楼见韩将军。
路上,他克制住心底的万千思绪,镇定地跟着长公主身边,低声问:“母亲,你是何时进的城?”
“怎么会带着晚晚一起上城墙?”
“你们退守进城前一个时辰,我刚进城,来了就去见这里的知府了解情况。”长公主耐心解释。
“见完知府,听闻你们去了杨坊,我又去了那边探望受伤的将士,忙完来到这里,刚好遇到晚晚在楼下徘徊。”
顾濯缨拧眉,扭头凝视秦归晚。
“晚晚,你来这里作何?”
他的眼神并不凶,眸中更多的是焦心和担忧,秦归晚却莫名不敢看他。
“守城需要大量弓手,我想看看能否过来帮上一点忙。”
“楼下官兵说暂时不需要百姓上城墙,我正要离开便遇到了长公主。”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归晚一眼,眸底隐含赞许的笑意。
“我要上来击鼓,晚晚说敌人也许会用羽箭射杀我,虽然她没身手,但是只要我带她上来,她能拦住所有射向我的羽箭。”
到了城楼门外,顾濯缨陪长公主进屋,秦归晚和其他四个侍卫在外面等候。
秦归晚仰头,远处晨光渐亮。
周围将士们在高声说话,声音虽然带着浓浓的疲惫,却能感觉到他们的兴奋之情。
退守箕城的第一仗打赢了,长公主亲自来了,这场恶战好像没那么可怕。
旁边有人在收尸,秦归晚瞥眼,刚好看到两个将士将垛口上趴着的一具尸身翻下来。
看清尸身的正面后,她愣了。
尸身是睁眼而亡,右腿被砍断之处深可见骨,心口插了三只羽箭,脖子上被人砍了一刀。
他的右手依旧紧紧握着刀柄没松。
收尸之人扯了好几下,才把刀扯下来,帮他阖上眼眸,微叹一声,将尸身抬走了。
顾濯缨出来,见秦归晚呆愣在原地,双目空洞,心蓦然一紧,“晚晚,你怎么了?”
秦归晚回神,凝视着顾濯缨憔悴的脸,鼻子微酸。
“我白日在街上等你时,有个母亲抱着刚满环岁的孩子来看自己丈夫。”
“大家都说她傻,这个时候还来这里。”
“可我明白那个母亲的心思,她害怕自己的丈夫战死,害怕孩子一辈子看不到爹爹,才坚持进城。”
她哽了一下,垂下头,努力敛住想要泛出的泪意。
“我刚才看到她丈夫的尸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