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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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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顾濯缨扶着腰回到明兰院,路绥扶着他小心翼翼趴在软榻上。

趴好后,顾濯缨疼的狂抽冷气。

“他们这是公报私仇,想打死我。”

奴仆们端着一盆冰、几条锦布和一盒膏药进来,路绥麻利地用锦布裹着冰,给顾濯缨捂在腰间受伤处。

“军营职位都是靠本事打下来的,你从未在军营待过,直接去当了副千户,底下人不服属于正常。”

“再加上你的名声本就不好,谁不想趁机打死你?”

顾濯缨没有骂路绥的力气,狠狠扭头瞪他一眼。

“今日之后,他们谁还敢不服?”

“这倒也是。”

路绥对这句话深表赞同。

先是五招打败了王百户,又是一次打败了其他九个百户,还单挑了右军营的九十多个千户。

大大小小一百多人,全胜。

一战成名。

整个五军营全沸腾了,赵千户笑的嘴巴咧到耳根,和王百户一起给顾濯缨助威呐喊,嗓子都喊哑了。

现在的五军营,只要提到顾濯缨,都要说上一句:这纨绔的身手居然比脸还俊俏。

“就是出风头的代价有点大。”

他同情地看向顾濯缨的腰,“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影响娶妻。”

顾濯缨忍不了了,想起身踹路绥,刚动弹一下,腰疼的断了似的,又老老实实趴下了。

“你倒是一个人单挑百人试试,看看能否毫发无伤?”

路绥换了一块新冰,重新覆到受伤之处。

“不能!”

“不过属下不会干出一人单挑百十人的蠢事。”

顾濯缨长叹,“母亲一定是嫌我命长,才让你给我当随从的。”

“谁说本宫嫌你命长?”

路绥回头,见长公主带着丫鬟进来了,忙起身行礼。

顾濯缨想起身,长公主上前按住了他,“不必起来。”

“你在五军营的事,我都听说了。倒是没想到,你第一天就能立威站稳脚,刚才我去皇宫,皇上连夸你好几句。”

“舅舅让我去磨炼,我总不能丢他的人吧?”顾濯缨自己拿冰捂住了腰。

不用装纨绔,他要把自己烂透的名声一点点扭过来。

长公主瞥眼看到旁边桌上待敷的膏药,对贴身丫鬟道:“去把皇上赏的那瓶黑阴雪蛤膏拿来。”

顾濯缨慌忙将冰递给了路绥,示意他拿下去,咬牙坐起来,满不在乎道:“不严重,一点皮外伤而已。”

“不必浪费黑阴雪蛤膏。”

黑阴雪蛤膏产于慑郡,对除血化瘀和愈合伤口有奇效。

不过五年才产两瓶,极为珍贵,当地官员制好后会八百里加急送到宫内。

今年刚好送来两瓶,皇上赏给顾府一瓶。

长公主摇摇头,挥手示意丫鬟继续去拿。

“腰伤非小事,不可马虎。”

路绥冷不丁接了一句:“长公主,别拿了,东西已经被世子爷送人了。”

“整瓶送的!”

一瓶药,通过曹太医的手,全送了,一点没留。

长公主惊诧望向顾濯缨,上上下下打量眼前人,眸底表情耐人寻味。

顾濯缨一张俊脸从白到红,憋得耳朵滴血似的。

“母亲,我……我只是不想她手上留疤……女子爱美,留疤多丑……”

解释完,一张脸烫的吓人,又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

不可告人又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他一直捂着盖着不承认。

就这样蓦然被人掀开,毫无遮挡地暴露出来。

他好像未着寸缕,任人审视,羞耻之心从脚底冲到了脑袋。

二人经常斗法,顾濯缨常常油盐不进,难得见他语塞面红,长公主一时觉得新奇,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一笑,顾濯缨又窘又慌。

千言万语,已无从辩解。

只会越描越黑。

“无妨,送了就送了,女子双手留疤确实不妥。”

长公主收起笑,“我今日去看她了,她的身子现在已无恙。”

“不过,我要再次提醒你,她是沈晏之的妻子。”

顾濯缨实在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红脸不语。

何止友妻。

秦归晚可能连他长的是黑是白都记不清,甚至不一定知道他全名。

这世上,大抵找不到比他更自作多情又卑劣的人了。

长公主又叮嘱下人好好给顾濯缨敷药膏,这才离开。

临走时,又回首看了一眼趴在榻上脸红如烧的郎君,这才勾起唇慢悠悠离开。

顾濯缨双手捂脸,用力搓了搓自己脸皮,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

“路绥,你是来克我的吗!”

路绥一本正经回道:“属下是来当随从还债的,不是克世子爷的。”

顾濯缨双目空洞。

是还债的,不过欠债的是他。

*

秦归晚并未把长公主的探视放在心上。

贵人的一句客气话而已,她不会将此当成筹码或靠山。

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和青枝的身子。等到时机成熟,才能顺利逃离沈家。

由于伤了筋骨,府医说青枝最快要月底才能彻底恢复。恢复之前,最好卧床静养,免得留下什么遗症。

秦归晚牢记在心,青枝醒来后,坚决不许其下床。

她发现曹太医给的药膏见效奇快,仅仅半天,手指便全部消肿了,忍不住啧啧称奇,火速分出一半给青枝。

青枝知道此物珍贵,但并未推辞。

她总觉得杜氏安排的丫鬟不可靠,只想能早点痊愈,继续贴身照顾秦归晚。

这段时间,沈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平静。

贺妙心、杜氏,沈安菁每日去郁秀院嘘寒问暖。

杜氏来郁秀院,总是问秦归晚有何需要?生怕委屈了她半分。

沈安菁一口一个长嫂,喊得秦归晚头皮发麻。

秦归晚能下榻后,贺妙心带着她去京都最繁华的樊楼逛了两次,给她买了一套昂贵的火珊瑚首饰。

坚持每日来陪着她一起去沈老祖母屋里问安,情同亲姐妹一般。

沈老祖母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对秦归晚格外亲切,偶尔还留她和贺妙心在自己屋里用饭。

为了照顾她的胃口,还会让厨子格外准备两样东羌饭菜。

秦归晚面上笑着回应,心中警铃大作。

无利不起早,被沈晏之骗了四年,她才不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

越是裹蜜的糖,毒性越大。

她不知道这群人在谋划什么,可她知道,定不是好事。

每次和这群人打交道,她总是万分谨慎。

哪怕在杜氏安排的两个丫鬟面前,亦不敢放松警惕,手好了也不敢缝护膝。

唯一不用提着心防备的只有沈从蓝。

他每天坚持过来送一堆点心。

一半给她,一半给青枝。

他说,姐姐太瘦,多吃点就胖了。

青枝姐姐吃多了,病就好了。

这样诡谲的风平浪静持续了十几日,明日就是沈从蓝的冠礼。

满月尚未完全变成亏凸月,严寒挡不住人间月色如辉,只是屋外冷风侵骨。

今晚入睡前,秦归晚照例到耳房陪青枝说会话,看着她吃药躺下才回自己屋。

洗漱好后,躺在床榻上,心里总有种莫名不安。

杜氏、沈安菁、贺妙心、沈老祖母,个个都对她好的诡异。

就连沈群山,路上见面都朝她颔首笑了一下。

这太惊悚了。

更惊悚的是,这些日子,沈晏之夜间只来一次,看了她的手,确认无事,很快就走了。

这不是沈晏之的行事风格。

沈家的风平浪静下,到底在酝酿什么骇人风暴?

胡思乱想之际,有人进屋,她紧张地去摸枕头下的短刀。

来人的身形高大修长,在黝黑的屋内缓缓往塌边移动,他嗓音低沉温哑。

“晚晚,是我。”

秦归晚呼了一口气,收起手,不冷不热道:“你怎么来了?”

沈晏之轻手轻脚走到塌边,蹲下身,和秦归晚视线相平。

一双黑眸如水洗的曜石,在暗夜里柔情贪婪望着眼前人。

这段时间,他每晚悄悄去和定国公商量瓦解八大世家封地之事。

太久没来看心上人,思念几乎快把他撕碎了。

许是屋里地龙烧得比较热,许是这段时间她没受委屈和折磨,这会看着气色极好。

借着屋外月色,他清楚看到,心上人的面颊上泛着粉腻光泽,双瞳清亮熠熠如秋湖,羽睫似黑蝶。

眨眼时,蝶翅一点点扇在他心尖上,荡起层层涟漪。

“晚晚。”

他缓缓翘唇而笑,忍不住低唤。

等到事情办成,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再次迎娶晚晚。

以后,爱她护她,和她生儿育女,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眸中的温柔情愫简直能将人溺毙,秦归晚觉得今晚的沈晏之不对劲。

“你怎么了?”

疑惑警备的神情好像丛林中迷路的麋鹿般可爱,沈晏之心里一片温软。

伸手想去抚秦归晚的脸,刚动手臂,又放下了。

“晚晚,明日你佯装心疾发作,躲在屋里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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