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梦魇与奥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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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你又觉得你是骑士吗？”
“梦魇先生？”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这样一句如同嘲讽般的话语自年轻的梦魇耳边响起。
在短暂的寂静中，他无声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身旁，湿润的河沙飘散着，逐渐，粘连在他的盔甲上。
观众们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由金钱所堆砌而成的城市霓虹，吞噬着身旁的黑暗，让他感到不适。
在很久以前的过往，他从未有过如此怪异的感觉。
在草原上，在荒野上，光明代表的事物只有两种，一是带来救赎和温暖的篝火，二是带来毁灭与死亡的烈火。
但在这座城市里，他见到了第三种光明。
作为光芒，它明亮无比，能令夜晚明亮如白昼，但却没有丝毫温度，宛如虚假的幻象。
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又像是水中倒钩上的血食。
吸引人的到来，随后将其吞下，吃干抹净。
倘若，草原上的黑暗会吞噬生命，那么，光芒则是城市中的食人者。
追随着可汗，他踏上天途，走过荒漠，翻过山川，趟过江河，不曾有过一丝的犹豫和后悔，更不曾迷茫。
直到他来到卡瓦莱利亚基，踏入了这被誉为“卡西米尔的荣耀”之城，看见了那些光明下堂而皇之的黑暗，目睹了这光辉的城市里吃人的阴暗面。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在这黑暗扭曲的时代，他的天途究竟在何处？他的可汗究竟在何处？
“骑士？这座城市没有骑士。”
陈墨的语气淡然，就像在诉说着一个理所应当的常识。
拓拉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握着手中的武器，他感到有些无趣。
“我是可汗的怯薛，并非骑士。”他终于开口了，但令陈墨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回答了刚才那个问题。
“怯薛？可汗？你……”听到那熟悉而陌生的词语，陈墨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
“那不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吗？”回忆起自己在卡瓦莱利亚基图书馆看到的史书，他一脸疑惑的问道。
“你上哪去找你的可汗呢？”不自觉的，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的可汗在哪里？”
在听到了这一句不知听到过多少次的话语后，拓拉默默闭上了眼睛，提气，举起刀，准备继续战斗。
是啊，他的可汗到底在哪里？
他不知道，也不想回答，但对方却并不打算善罢甘休，反而认真的和他谈论了起来。
“追求一个已经逝去的东西？为何要做这样不可能的事情？”陈墨看不见对方头盔下的表情，但他却能看对方架势的紧绷，很明显，拓拉打算回避这个问题。
但他还是要问，因为此刻，自己不想和一个迷茫的对手战斗，那样的话两人都无法使出全力，战斗也就失去了意义。
“为何要回避？为何不直面事实？”陈墨厉声喝道，面具下的脸色变得严肃，他感觉眼前的对手只不过是一个需要解答的年轻人。
没有回答，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铁甲的碰撞声在耳畔响起，那是重甲骑士发动冲击的声音。
看着逐渐逼近的巨大身影，陈墨的眉头一皱，但随后很快又舒展开来。
既然不打算听他说的话，那么，就把他打服，打到愿意听为止。
于是，黑雾自他的衣角飘起，迅速扩散开来，眨眼之间便覆盖了全身，随后瞬间固化成黑色的盔甲。
在聚集的灯光下，那身造型古朴的黑色盔甲上浮现出深沉的光泽，宛如历史的沉淀所凝聚而成，古朴，厚重。
顿时，场内的所有人都被这宛如变身一样的场景给震惊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生以来头一次看见如此奇异的源石技艺，也是因为那盔甲出现后所散发的气势。
在宽阔的竞技场里，流动的黑雾宛如水流般在男人的盔甲上萦绕着，宛如领主的眷属。
而在那古朴的面铠下，陈墨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如铁石一般的面无表情。
这就是他从carmen那个家伙手里得到的东西，作为神备的升级版，这并非骑士的骑士之甲，而是一个沾染杀戮过多之人的护具。
——奥兰多
抛弃了一切赎罪的念头，不再渴求疼痛和死亡，转而行走于不被认可的路上，挥舞长剑，为自己的信念而战斗，无论对错。
此时，拓拉的长刀已经逼近，带着刺耳的风声，即将砍向陈墨的脖颈。
忽然，陈墨动了。
他将左手放到腰间，扶住了那空空如也的剑鞘，随后右手握住剑鞘的上方，就像握住了空气一样。
就在那最后关头，他的右手骤然向上挥动，挥舞出一大片黑色的浪潮，宛如涨潮一样，黑色的雾气在此刻不断涌动，似乎要吞噬一切。
在黑雾里，闷沉的撞击声响起，很明显，拓拉的劈斩被这一击上挑给接住了。
在黑雾里，拓拉收手，然后再度举起刀刃，旋转着向着黑暗里连续斩击。
——铛——铛——铛
清脆的响声不断在黑暗里响起，发出钢铁的剧烈奏鸣，拓拉明白，他的所有斩击都被挡住了。
不清楚对方这次用的是什么武器，但根据刀刃上传来的质感，大约是单手剑的感觉。
能用单手剑如此轻松的防下他的连续斩击，这已经不是仅仅用劲敌这个词就可以描述的对手了。
【必须全力以赴】
于是，在黑雾里，他默默闭上眼睛，发动了源石技艺，用梦魇的力量去感知着对手的方向。
顿时，竞技场内陷入了死寂，但令拓拉没有想到的是，死寂并未持续过久。
——五米外
忽然，拓拉感觉到了呼吸，但他却并未发动攻击，反而一脸震惊的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黑暗，但这次和之前不同，他听见粗重的喘息声，那是野兽所独有的声音，夹杂着鼻息，还有喉咙里的低吼。
深沉的气息，野蛮的呼吸，扑面而来，铺天盖地的卷来，像奔涌的怒浪，又像朝着宿敌扑来的猛兽。
恰恰相反，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打算用他想象中类似刺客的方式来取胜，他想和他用绝对的近身交锋来结束这场比赛。
绝对的暴力，充满野性，纯粹的厮杀。
于是，年轻的梦魇顿时感到自己的鲜血在沸腾，仿佛古老的血脉在此刻醒来，可汗就在注视着自己，手握兵刃的怯薛们也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去战斗！战胜你的敌人！和他决一死战！天途在你的脚下！”幻听一样，他听见了千万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们激励着自己，充满豪情。
聆听着前辈们的声音，拓拉沉重的心情，此刻竟一扫而空，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前方，他紧握长刀，有血红色的阴影自铠甲的缝隙中缓缓流出，逐渐反过来盖过了身旁的黑雾。
只可惜，似乎还是少了些什么，终究没能彻底盖过这片雾气。
但这足够了，已经足够他斩出那凝聚着自己这十年来经历的磨难，疼痛还有信念的一刀了。
于是，他向前踏出一步，黑色的雾顿时破散，仿佛在为之让路。
随后，他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最后甚至奔跑了起来，黑色的雾气在他那气势如虹的冲锋下不断破开，所过之地，只剩下红色的阴影。
逆着黑暗，他犹如冲开猛兽合围的野马，每一步都坚定无比，破碎的风划过盔甲，发出尖锐的声响，但却无法阻止他的步伐。
终于，在最后，他看见了披着黑色铠甲的对手站在不远处，双手握着一把开场时握着的长剑，那把剑变成了双手剑的模样，看上去厚重而锋利。
两人面具下的表情，此时都冷若铁石。
终于，在冲刺的最后，拓拉用右脚猛的蹬地，只听腾的一声，他忽然跳起，随后，他在空中拧转身躯，锁甲的金属碰撞声纷然作响，最后，他将长刀旋转着，自上而下的劈向了陈墨。
血红色的刀光自天空坠落，转瞬间扩散开来，那如同残阳般的阴影在此刻彻底压过了黑雾，它们一齐向着陈墨的头顶坠落，仿佛赤红色的巨龙张开了口，想要吞下眼前的对手。
面对这势大力沉，宛如流星坠落般，同时兼具着可怕的力量和速度的一击，陈墨却并未躲避。
相反的是，他在拓拉劈下那一刀的时候，便已经挥舞长剑，朝着对方迎去。
这一剑，他用尽了全力，甚至将源石技艺带来的增幅也提升到了极致，加上奥兰多对他的加持，这将会是他最强的一剑。
抬手，举剑，挥出。
纯粹至简的斩击，只是最为简易的斜半斩，但却把全身的力量都收敛于一点，以最快的速度挥出。
一剑斩出，没有影子，只能看见漆黑的剑刃，如雷电一般自黑雾里延伸出，直直的砍向了对手。
于是，白刀黑剑，自黑雾里，终于交锋。
奇怪的是，居然没有声音，甚至连刀剑碰撞的声音都没有。
所有的观众，早在看见黑雾时就已经提起了心脏，期待着这精彩对决，两人最后的胜负。
此刻，全场陷入死寂。
终于，在黑雾散去后，最后的结果大白于天下。
两人，并未有一人倒下。
他们只是相对而站，各自手握着自己的武器。
陈墨手中的杜兰达尔，毫发无损，甚至连划痕都未添加一条。
而拓拉，他手中的长柄刀已经彻底断裂，只剩下了小半截刀刃，无法再使用。
自故乡所带来，由最优秀的铁匠历经数月打造而成，这把优秀的兵刃，最后还是损坏在了战斗中。
而解说员就算再傻，此刻也知道比赛结果了。
“天哪！逐魇骑士的武器居然被噤默骑士斩断了！根据规则，看来这场比赛已经结束了。”
“那么，我们在此宣布。”
“本场比赛，由逐魇骑士对噤默骑士的一对一决斗赛的结果是——”
“噤默骑士，胜利！”
顿时，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自竞技场的每个角落响起，淹没了一切杂音。
最后，在全场的呼喊声中，赛场内的两人相对着，微微点头，鞠躬。
——比赛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