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阵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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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了院子，再拐过一条街就是闹市。
这家院落虽然在闹市但也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了。
梦千回跟在阿真身后，问道，“离开禹州后，谢婉娘都是一直跟着你的？”
阿真点点头，“她刚开始跟着我出来，很不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但她又回不去。也不知道她到底觉醒了多少，估计只记得要杀我吧。所以我走到哪儿她就找到哪儿，不，应该是追杀到哪儿。”
“以你的本事，想不让人跟着很简单吧。就算你变成了凡人，没有了力量。”梦千回说道。
“可以，但是没必要啊。反正她也杀不了我，再不给她留点儿念想，她可怎么活呀。其实，她跟着我出来才是最惨那一个。”阿真说道。
”嗯。我有钱，今天吃的喝我都结账。前面那个点心铺子的点心特别好吃，要吃吗？”阿真问道。
梦千回摇头，阿真也不坚持。自个儿走进去，片刻后就拿了两个袋子，直接塞给了梦千回一个。
“仙子应该算是天庭的新人吧，看你在禹州最后的行为，应该是姻缘司的。天庭新人是什么待遇我还是清楚的。能蹭的饭为什么不蹭？”
梦千回接着袋子，还是没有要吃的意思。
“怕有因果？”阿真问道。
“放心，还比不上你对那个乞丐的一句话，仙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说，友情提醒，以后这种事少干，天道有时候是非常不讲情面的。
还有一点仙子也可以放心，按照我的所作所为，应该是没机会有什么来生来世了，所以我们之间没有因果。”阿真如此说的云淡风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梦千回心中有所触动，最终她还是拿起了一块糕点。
糕点甜而不腻，外酥里软，桂花味有回甘，很好吃。
阿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才对嘛，”
“前几天听人说今天有火树银花的表演，我们去看看。”阿真带着梦千回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一处人最多的地方挤过去。
人挤人的场景梦千回很不喜欢，这会让她想起来当初和人抢粥棚里的粥，没抢到又差点被踩死的场景。
阿真可不管她在想什么，而是抓着她凶横的往里挤，惹来了此起彼伏的骂声。阿真却丝毫不在意。
等到两人挤进去的时候，表演已经开始了。
梦千回只觉得眼前的场景由密密麻麻的人头变成了一树火花，那是打铁人的智慧。梦千回没想到在个世界也有。
铁水开花，一树一树，流光溢彩。明暗交错间，是众人齐声吆喝的好好好。
看完了火树银花，阿真又带着梦千回到了集市。
集市上有各种各样的吃食，很多都是梦千回没有见过的。阿真带着她从街头吃到了街尾。
梦千回一直在留心观察阿真，她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很开心的吃吃喝喝。
最后两人一人一串糖葫芦，阿真手里还拎着一壶汤，那是准备带给谢婉娘的。老年人，只能吃点流食了。
“这些日子，你在申禾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吗？”梦千回问道。
阿真摇摇头，说道，“不是啊。刚开始要为银两发愁，还要面对谢婉娘幼稚的追杀，很烦的。不过，你知道当我第一次感受到真正饥饿时，我有多开心吗？那是属于我自己的感受。哈哈哈，虽然我以后再没有饿过肚子，但我依旧记得那种感受。有血有肉的感受。
后来我毕竟经历过那么多，想要挣钱还是很容易的。等我有钱了我就出去游山玩水。
走马观花一般，花了半个月，我像曾经写过的那些负籍游学的学子一样，用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用双脚去丈量我脚下的土地。
北方的雪落在身上是冰凉的，沙子踩在脚下是滚烫的，海风吹到嘴里是带着鱼腥味的。而这一切，都不再只是几个字的形容，她真实而美好。
所以，其实我过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阿真形容着那些美好，眼睛带着光。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不逃，反而还送上门来。”梦千回问道。
“凡人一辈子也就几十年，我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拿得起美好，我也认得清罪过。没有成认为人的时候，我知道杀人是不对的，因为善良美好这些词都从笔尖流淌过。但我也仅仅只是知道他们的含义而已。
成为人之后，我懂了，什么是真正的罪过。
那是撕心裂肺的痛，和彻夜难眠的悔恨。
禹州侵蚀申禾的时候死了很多人，申禾视这件事为悬案。只是在那结界处立一块石碑用以悼念亡魂。
我去上过香。
还有华乐，她没有度过我这个劫，也算是我对不起她了。”
多么清醒的罪犯啊。梦千回心想。
她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清楚。知道怎么做事，知道后果，承担也无所谓。
该怎么评价呢？
还真是……
两人一路走着，转眼已经到家，她们却在院子里看到了谢婉娘，本来出门的时候谢婉娘还在屋子里，怎么就出来了？
谢婉娘坐在院儿里的椅子上，痴痴望着天空，花白的头发在夜色中格外晃眼。
阿真将打包的汤放到了桌子上，走到旁边喊了一声。
“谢婉娘。”
谢婉娘听到声音眼皮微动。随后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华乐。”谢婉娘喊了一声，语气中还是带着恨意的。
阿真轻轻回答了一声。
“你自己都是志怪，为什么就容不下我的夫君呢？”这句话谢婉娘说得艰难。
阿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谢婉娘没有跟着她出来的话，她应该会给她安排另一个结局吧。但她跟着出来了，她就没有办法了。
谢婉娘浑浑噩噩来到这世界，清醒又糊涂。
“也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算了吧。“谢婉娘轻声呢喃。
阿真低着头，不说话。
谢婉娘望着星河，“这次没有靠你，我自己从屋里出来的。我死后一把火把我烧了。算是两清了。”
阿真嗯了一声。
谢婉娘布满皱纹的脸笑了笑，慢慢合上了眼睛。
“她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我记得在原本的情节中，她的故事也不过只占了原本章节的两三页。但她到底还是活出了自己的人生。不够美好，但还是值得。”
“再来一次，她肯定宁愿陪伴自己的夫君。阿真，不要用你的行为去看待别人。”梦千回说道。她小心的为谢婉娘整理遗容。
梦千回并没有多少悲伤，只是心中有点憋闷的难受。
昨天在你眼前风华正茂的姑娘，今日已寿终正寝，感觉并不好受。
阿真可以当书中的一切都是纸上谎言，她却做不到。
可能花是假的，人是假的，但她的感受却不会是假的。
阿真也不回嘴，她认可这个说法，不然也不会放纵她追杀自己。
谁还没有一点执念呢。
“你给她吃过的丹药，所以她才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在院子里搭起了火葬场的阿真突然说道。
梦千回嗯了一声，她也早想到了。清灵真君的丹药定然不会普通。
“但她也是没有下辈子的，而且再回不去她的世界。“阿真说道。
梦千回再次嗯了一声，就像是那些因侵蚀而死的百姓。他们消失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就那么没了。
夜里的风很大，吹得院子里的火很大。
谢婉娘躺在柴火上，身躯被火一点一点吞没，像极了温画和李修安，
最后收集好了骨灰，阿真说，“我们去那块儿纪念碑前吧。”
梦千回觉得也行，于是跟着阿真出发了。
她们到纪念碑的时候，天边刚泛起了鱼肚白。
梦千回踩在湿软的地上，闻着草木的清香，有些出神。
碑文上篆刻有，景安二十八年，卒三千八百二十三人，原因不祥，立此碑以悼念，后世莫忘。
触目惊心的数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阿真将谢婉娘的骨灰放到了一旁，临出门前，她换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裙。
“我的主人是以文成圣并且飞升的，所以我并非不明事理冷血无情之人。所以每次来这里的时候我都会内疚，但今天不一样，我今天要做一件事，做完或许我的内疚感就没那么严重了。”
梦千回猛然回头，感觉到了脚下的异动，她凌空而起。
脚下是一个正在成型的巨大阵法。
突然变故，让梦千回没有丝毫准备。
梦千回咬牙切齿，自己这是又被骗了？
“这个阵法我画了一个月，仙子，不要瞪着我，是好事。”阿真笑着，双手结印，阵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