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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再审朱长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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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打开了突破口,后面的审问就比较容易了。

关于针对朱长安和朱龙的各种手段,朱长平的交代和常铁银的供词乃至于尤丽丽信中的描述都可以一一印证。

唯独在杀害丘潮生一事上,朱长平的说法与常铁银的有所出入。

常铁银说,因为朱龙让丘潮生接任集团总裁一职,朱长平羡慕嫉妒恨,以至于最后起了杀念。

但朱长平被问及对丘潮生的死做了什么时,却只轻蔑地说了一句:“丘潮生不过是老爷子的一条狗,只要老爷子一倒,我可以分分钟让他滚出龙盛,又何必杀他。”

索朗皱起眉头,问:“你们杀害丘潮生,难道不是为了灭口吗?”

“灭口?灭什么口?”朱长平脸上的惊讶不像是假装的。

“你们为了栽赃陷害丘潮生,想在朱长安死的那晚骗他去朱长安的住处。但丘潮生不仅没上当,反而以此要挟尤丽丽。这就是你们杀他灭口的理由。不是吗?”

索朗一边言简意赅地说着事情的梗概,一边密切观察朱长平的反应。

然而,让索朗惊讶的是,朱长平的脸上除了迷惑还是迷惑。

朱长平不是个城府深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演技比之常铁银也差之千里,那么,丘潮生的死,他难道真的不知情吗?

这个念头一起,索朗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要知道,索朗正式开始怀疑朱长平,正是因为丘潮生的死。

案发的时候,丘潮生十米范围内,除了公安局内部人员,就只有朱长平和庄律师两个人了。

当时,索朗通过分析排除了庄律师的嫌疑,把注意力聚焦在朱长平身上。如今看来,当时的分析是否过于草率了呢?

这边,索朗心思电转;另一边,朱长平则是满脸疑惑。

“我们为什么要把丘潮生这个局外人卷进来?一件事,掺和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出纰漏,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索朗承认,朱长平说得有道理。事实上,这个案子的突破口,最初也的确是因为追查丘潮生从机场开走的那辆车而意外获得的。

再说,朱长平已经承认了合谋杀害朱龙和朱长安,没理由唯独对丘潮生的事死不认账。除非,这件事他真的不知情。

可是,按下胰岛泵遥控器的人如果不是朱长平,又会是谁呢?那个人不仅在公安局里杀了人,还能悄无声息地退走,难道是恶魔们手中的又一枚棋子?

按下心中的疑惑,索朗换了个角度提问:“我们刚把丘潮生带回公安局,你就带着庄律师赶到了。说说看,你怎么能来得这么及时呢?”

朱长平说:“是丘潮生的助理找到我,说公司已经给丘潮生请好了律师,为了显示公司的重视,请我这个副总裁出面,和庄律师一起去公安局走一趟。我当时还不太想去,说我对司法流程一点也不懂,但他说我只需要露个面,其他交给律师就行了。”

“丘潮生的助理?”索朗摩挲着下巴,问:“你是说,总裁助理韦成毅?”

“没错,就是韦成毅。”

“你一个堂堂副总裁,就算没有实权,也不至于要听一个总裁助理的招呼吧?”

索朗说完,见朱长平脸色涨红地瞪着自己,才猛然惊觉,以朱长平的小心眼,大概又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嘲讽他了。

“你别误会啊,”索朗连连摆手,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韦成毅这个事做得有点越权了,而你也根本没必要理睬他。”

同样的意思,换了个表达方法,听在朱长平耳朵里,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朱长平哼了一声,轻蔑地说:“单单一个韦成毅,我当然不用理睬。”

“这么说,还有一个你需要理睬的人,也要求你出面了?”索朗问,眼中星芒闪烁。

朱长平默了默,才含糊地说了一句:“让我出面,是高层的决定。”

索朗并没有继续追问龙盛高层具体是谁,而是又跳到下一个问题:“庄律师从讯问室里出来之后第一时刻找到了你,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朱长平眼睛看向斜上方,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他说,丘潮生发急病了,看样子很危险。我说,那赶紧叫救护车吧。他说,警方已经打过120了。我问,那我们需要做什么?他说,暂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医生来。

“我们俩就这么等了一会儿。他又说,初步手续他都办妥了,看今天的样子,估计和丘潮生也谈不上了,不如先回去,明天一早看情况再决定。

“我说,那你看着办吧。他说会随时和警方保持联系,跟踪事情进展,然后就走了。

“我一看他走了,就也给、给高层通了个电话。得到的答复是,这事儿关系重大,为了避免将来惹麻烦,应该尽快通知家属。”

“所以,丘潮生的妻子罗晓慧就第一时刻被惊动了?”钟鸣插嘴问道,语气里还能听出一丝不满,估计是又想起罗晓慧带领一家老小去甘泉市局堵门的桥段了。

朱长平横了钟鸣一眼,说:“我没有丘潮生家人的电话,是韦成毅先联系的罗晓慧。后来罗晓慧打我手机询问情况,我就把我从庄律师那儿听说的都告诉她了。我听到什么就说什么,又没有夸大其词。”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罗晓慧电话的?”索朗问。

“我和韦成毅通过电话之后的十多分钟吧。”朱长平想了想,又说:“我挂了罗晓慧的电话之后,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救护车就来了。”

“监控视频显示,救护车到了之后没多久你就离开了,而那个时候医生还没宣布丘潮生死亡。所以,直到你离开的时候,你都并不知道丘潮生的死讯,对吧?”

“没错。”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丘潮生已经死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吧?”朱长平想了想,说:“对,就是第二天早上六七点钟的样子,是庄律师给我打的电话。”

“在那之前,你对丘潮生的死讯一无所知吗?”

“不知道。”

“你确定吗?”

“有什么不确定的?!”朱长平又有些不耐烦了,说:“前面那么多我都认了,区区一个丘潮生的死,我犯得上藏着掖着吗?”

“你这口气还真够大的呀。”钟鸣实在看不惯朱长平的做派,忍不住插嘴怒斥道:“区区一个丘潮生的死?那可是一条人命!”

“是人命又怎么样?我说过了,丘潮生的死和我没关系!”

“好了好了。”索朗懒得和朱长平纠缠,挥挥手,提出了一个新问题:“朱长安会使用云想国的云端保险箱,是你告诉他的吧?”

朱长平一愣,对上索朗犀利的目光,犹豫了一下,才说:“是的。”

其实,这一点并不难猜。

一方面,朱长安被从龙盛扫地出门后,饱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对绝大多数人都存有戒心。

唯独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反而肯在他落难的时候接近他,不计前嫌地给予他关心和支持。

所以,朱长平也就成了朱长安唯一能信任的人。

另一方面,云想国的云端保险箱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起码要是有能力进入暗网的圈中人。

而朱长平恰恰有些计算机功底,又曾经在鹰酱联邦混过好几年,应该有更多接触暗网的机会。

所以,如果说有谁能把云端保险箱推荐给朱长安,并且被他所接受,那么大概率就是朱长平。

见朱长平认了,索朗又继续问:“朱长安购买的是云端保险箱的高级VIp定制服务,所以,当他连续几天没有投喂保安兽之后,他存在保险箱里的东西,就会被按照设定的方式处置,对吧?”

朱长平扯了扯嘴角:“看不出嘛,警察居然也对云端保险箱的那点事了如指掌。”

这是钟鸣的功劳。钟鸣冒着被云想国追杀的风险混了进去,虽然做不成高级VIp,但有关情报还是刺探了不少的。

索朗当然不会对朱长平说这些。

他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略知一二而已”,而后继续提问:“朱长安录的那段视频,预先设定的处置方式就是在颤音和剁手网站全网发布。这么大的手笔,花了不少钱吧?”

见朱长平不接话,索朗又八卦兮兮地问:“十万块钱打得住不?”

朱长平轻嗤一声,伸出5根手指,带动腕上的手铐发出一声轻响。

“五十万?”索朗吃惊的表情非常真实。

“是五个。”朱长平收回手指,说:“警官,知道什么是比特币吗?别让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比特币我还真听说过,据说很值钱,一个就能换几十万人民币呢。”索朗实话实话,又感慨道:“有钱人的世界,我真心不懂。别的不说,朱长安花钱是真大方啊。”

“他那么会拍老头子的马屁,多年来独得宠爱,又是集团总裁,手头当然不缺钱。”朱长平不屑地说。

看得出,即便朱长安已死,朱长平对他的怨念依然没能完全消退。

“朱长安定制的服务可不止这一个。我记得他在那段视频里说,保险箱里还有他收集的各种证据,只要连续10天没人给保安兽做安全投喂,这些证据就会被曝光。但现在,10天时间早就过了,朱长安说的那些东西却没有被曝光。”

说到这儿,索朗目光灼灼地盯着朱长平,一字一顿地问:“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朱长平说,移开了视线。

“你不知道?可我知道。”索朗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问:“那东西在你手里,对吧?”

“没有!我没有!”朱长平腾地站起身,旋即又在手铐的拉扯下跌回椅子里。

“那么激动干嘛?”索朗抬起右手,向下压了压,自顾自地说:“让我猜猜,你会把那些东西藏在哪里呢?”

“肯定不会是你在龙盛大厦的办公室,一个你连去都懒得去的地方,不会有安全感的。”

索朗微笑着否定了第一个选项,继续自说自话。

“那么,家里怎么样?家里有齐阿姨,所以稍微能让人觉得安全和舒适一些。但藏在家里太明显了,外人也很容易进入,所以也不是个好选择。对吧?”

大约是知道朱长平不会回答,索朗并没停下来等待。

“有没有什么地方是隐秘而又放松的呢?”索朗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双手一拍,“有了!麦田Again酒吧!”

朱长平肩头轻轻一颤,他的确曾经考虑过把东西藏在麦田Again酒吧里。只可惜,酒吧虽然可以为会员客户存储没喝完的好酒,却没有给客人准备私人储物空间。最终也只得作罢。

朱长平这边正想着呢,却听索朗说:“酒吧是个藏酒的好地方,但藏东西......啧啧。”

见朱长平露出吃惊的表情,索朗笑问:“怎么?觉得我像你肚里的蛔虫?那我就试试当一回蛔虫,接着往下猜。”

索朗摩挲着下巴,边想边说:“如果自己身边没有合适的藏东西的地方,那就只能托付给别人了。”

朱长平垂下眼睑,这是明显的视觉阻断动作。但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心思被看穿而表现得特别紧张。

难道还是没猜对吗?

猜了这么多都不对,那些东西难不成还能被藏到天上去?忽然,索朗脑中灵光乍现——天上,云端保险箱!

对啊,谁规定云端保险箱只有朱长安能用,朱长平就不能用了?从一个保险箱转到另一个保险箱,从朱长安的保险箱转到朱长平的保险箱,多么简单便捷又安全的方法呀。

想到这儿,索朗又把话圆了回来:“但仔细想想,你身边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信赖的人。连常铁银这样的亲密同志,最终都选择了背叛你。”

看着朱长平再次变得羞恼的表情,不等他说话,索朗沉声问道:“你新开的云端保险箱密码是什么?”

猝不及防的跳跃式提问,让朱长平有片刻的恍惚。但随即,他的嘴角再次挂起嘲讽的微笑。似乎是在告诉让索朗,这次他又猜错了。

和多数专业的刑事讯问人员不同,索朗很少会对同一个问题反复问上很多遍,也不会在对方不开口的时候搞疲劳轰炸。他追求的是出奇制胜、一击必中。

此时,审讯既然已经陷入了僵局,索朗决定,暂时休战。

走出审讯室,索朗瞬间被吕大凯携一众看守所同仁围在中间。

雷震不在,吕大凯当仁不让地对索朗的表现做出点评:“不错啊,索朗!王发胜还有两年就退休了,到时候,你可以去预审科挑大梁。”

索朗笑得有点尴尬,不知是该谢领导夸奖呢?还是该表表决心,说自己要坚决扎根刑侦一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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