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听君一席话,点醒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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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朱长平家,钟鸣的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索哥,你说这是咋回事呢?”钟鸣挠挠头发,问索朗:“我以前一直觉得,朱长平为了争夺家产害死自己的哥哥和父亲,是个自私、凶残、无情无义的人。可跟齐阿姨聊完,我怎么还就有点儿同情他了呢?”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反之亦然。”索朗边说边打开老爷车的车门,坐了进去。
钟鸣也喟叹道:“朱长平也是个可怜人,从小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不长歪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有一点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索朗扫了一眼后视镜,轻点刹车,让一辆粉蓝色的甲壳虫超了过去,说:“朱长平有一个变化很突然。”
“变化?很突然?”钟鸣一头雾水,转头看着索朗。
“按理说,朱长平最愤怒的时间点,应该是朱长安刚刚站出来承认鲍洁玉怀的是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可是,朱长平在那个时候都没打算杀了朱长安,只是打了他一顿泄愤,而后离家出走。”
钟鸣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离家出走,其实也可以看成是一种退避。”索朗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说:“既然选择了退避,朱长平又为什么会在7年之后突然返回复仇呢?”
钟鸣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再次点点头。
索朗继续说:“朱长平返回之后,并不是马上出手,而是不惜又花了3年来布局。这就更加不合常理了。因为,朱长平并不是一个能隐忍、有计谋的人。”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钟鸣一边捋着所剩无几的流海,一边思忖着说道:“朱长平当时是打了朱长安一顿,但终究是意难平。在之后的7年里,他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恨意里。终于有一天,仇恨积聚得太多,多到必须宣泄出来。于是,朱长平决定回来复仇。”
“这也是一种可能。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得,又堵车了。”
索朗看着前方不远处红色刹车灯的海洋,叹口气,继续说:“三年前,也许在朱长平身上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他的心境有了很大的改变。”
“会不会就是因为受到了常铁银的蛊惑呢?”
钟鸣若有所思地说:“我相信尤丽丽绝笔信里的内容,即,她和常铁银都是恶魔派去接近并且控制朱长平的。那么这俩人,尤其是常铁银,一定没少给朱长平洗脑,鼓动他从朱长安手里夺回家族企业的掌控权。”
“这种可能性很大。可我总觉得,光靠常铁银的力量未必足够。虽然......”索朗措辞了一下,继续说:“虽然常铁银很可能是朱长平的亲密同志。”
听了索朗的委婉表达,钟鸣噗嗤一笑,问:“你是觉得,常铁银的魅力不够吗?”
“我是觉得,朱长平的能量不够。无论从哪方面获得的信息都显示,朱龙横竖不待见朱长平,在朱长安被从龙盛扫地出门之前,朱长平甚至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那么,他又是通过什么手段,让尤丽丽快速挺进到朱龙身边的呢?”
“这个,还真是个问题哈。”钟鸣的手又开始和他的流海过不去了。
“另外,常铁银和尤丽丽‘偶遇’朱长平的地点是海塘市,而朱龙近几年也恰好呆在海塘,我不认为这就是个单纯的巧合。”
“所以,你认为,朱长平选择呆在朱龙所在海塘市,是为了刻意接近自家老爹吗?可就算在同一个城市也没用啊,朱龙根本就整天蜗居在自己的海滨庄园里不出来啊。”
“朱长平为什么会去海塘市,我一时还想不明白,但感觉总是和朱龙有关。但这不是重点。”
索朗拉下手刹,看着前面如江河封冻般迅速凝结成坨的车流,说:“重点是,在朱长平遇到常铁银之前,就已经在打朱龙的主意了。”
“有道理!”钟鸣一拍脑门,说:“所以,如果我们知道朱长平是什么时候跑到海塘去的,再查查在那之前有没有可疑人物和他接触,说不定就能找出那个让他改变想法的人。”
话刚说出口,钟鸣又有些犹豫了,有些羞赧地说:“这个,查起来好像不太容易哈,应该赶不上明天审讯朱长平了。”
“这个不着急。”索朗松开手刹,让老爷车跟着前车往前蹭了几米,说:“我觉得,明天的审讯,鲍洁玉才是最佳突破口。毕竟,她才是这一系列悲剧的缘起。”
“是啊,鲍洁玉之于朱家,就像海伦之于特洛伊。”钟鸣捋了一把流海,不管不顾地散发了一把文艺气息。
“咳咳,”索朗战术性轻咳,说:“所以,我需要你尽量搜罗一些和鲍洁玉相关的背景信息。”
“也就是说,你准备和朱长平打感情牌了?”钟鸣大概猜到了索朗的想法。
“没错。”索朗点点头,说:“我高度怀疑,所谓鲍洁玉随谷峰移民不过是个幌子。实际情况也许是,谷峰受朱龙之托,把鲍洁玉母子送到境外去生活。而这十多年来,鲍洁玉母子和朱龙一定保持着某种联系。”
“现代版《托妻献子》啊,朱龙对谷峰那么信任吗?”钟鸣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眉目间已经有一粒八卦的小火星在隐隐闪耀。
“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互惠互利。”
索朗意味深长地说:“你还记得韦成毅是怎么说的吗?谷峰因为在企业改制过程中的巨大贡献,拿到了一笔2亿元的奖金,再加上将手中的龙盛股权套现,又获利1亿多,然后就功成身退,移居海外了。”
“哦,我明白了!”钟鸣‘啪’地又一下拍在脑门上,说:“这些钱表面上是谷峰拿走了,但实际上是朱龙给鲍洁玉的!”
“未必全都是给鲍洁玉的,谷峰肯定要分走不小的比例。”
索朗挑起半边嘴角,略带嘲讽地说:“谷峰不是个善茬,有这么好的机会,岂能不狠宰一刀。”
“我倒是觉得,静茵师太功夫了得。”
钟鸣感慨地微微摇头,说:“朱龙再豪横,最终也只能把鲍洁玉送出海外,而不敢留在身边。”
“嗯,朱龙和岳茵这对夫妇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只是苦了朱长安和朱长平这兄弟俩,成为朱家这桌席面上的杯具(悲剧)和餐具(惨剧)。”
“是啊。朱龙这一撒手,岳茵独木难支,曾经风光一时的龙盛集团,说不准也是大厦将倾啊。”钟鸣面带不忍地说:“又不知有多少龙盛的员工会因此受到影响。”
车里一时陷入了静默。
半晌,钟鸣不顾附庸风雅之嫌,喃喃说出东野圭吾的那句名言:“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索朗却说:“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人心从阴暗处拖出来晒晒太阳。”
钟鸣一愣,随即拊掌笑道:“说的对,多晒太阳不长虫!”
车子开到省厅大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俩人很有默契地先去了物证鉴定中心的小楼。
在得知今天苏老大不在单位,故而没人请吃加班饭后,钟鸣飞快地赶回技侦中心,联系小周姑娘商量点外卖去了。
索朗却留了下来,等着宇文星星对红色头盔和t恤衫的检测结果。
宇文星星的夫人是个非常注重家庭氛围的人。她认为,一家人各自忙碌了一天,下班后一起共进晚餐,就成了一件十分重要且必要的事。
有赖于夫人的谆谆教诲,宇文星星对准时下班这件事也就比较重视。除非有紧急案子,否则,能不加班尽量不加班。
但是今天,当他做完手头工作,尤其是检查过索朗加急送来的那两样东西之后,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40分钟。
满脸油汗的宇文星星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把一张打印纸往索朗手里一塞,说了一句“你自己先看看,有问题电话联系”,就急匆匆地冲出了办公室。
索朗有点羡慕地看着宇文星星离去的背影,摇头莞尔,看向手中的打印纸。
纸上内容不多,只有两小段打印的字:
1,t恤衫
品牌:未知(标签被人为去除)
面料:80S双面丝光棉,高针高密小肌理提花工艺(中高档)
染料:二氨基二苯脲类直接染料。属中高档环保型染料,无致癌性,日晒牢度高
检验发现:无(dNA污染严重,未提取到有价值生物检材)
初步推测:衣物主人男性、身高175厘米左右,年龄在30~45岁之间,有一定经济基础,对生活品质有一定要求,但并不盲目追求奢华
2,头盔
品牌:杂牌(三四十元的低端货,网上随处可见,网购可能更便宜)
材质:再生塑料(几乎起不到防护作用)
新旧程度:几乎全新,看不到磨损痕迹
检验发现:1)未提取到毛发等dNA检材;2)提取到较为完整的指纹4枚,为右手食、中、环及小指指纹。其中右手中指和环指的两枚指纹与S078号证物(快递箱)上提取到的两枚指纹可完成同一认定。
初步推测:此头盔的价格和品质与衣物主人消费习惯不符,疑为借用,或做为用后即弃的一次性物品。
看着纸上寥寥的信息,索朗挑挑眉毛——好吧,至少不是一无所获,还是提取到了几枚指纹。
信步走出鉴定中心小楼,索朗决定暂时不去技侦中心打扰钟鸣。虽然,很想看看小周姑娘到底长啥样,但,做一个讨人嫌的电灯泡可不是索朗的风格。
于是,索朗决定先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把晚饭解决了。
打定主意之后,索朗往停车场走去。就在他远远看见老爷车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人正趴在车子的后挡风玻璃上往里张望。
什么情况?这可是东省公安厅啊。索朗在心里嘀咕一句,扬声喊了一句:“喂,干嘛呢?”
那人猛地抬起头。等到看清他的脸,索朗不禁哑然失笑——这不是勘查三组的颜值担当徐君奕嘛。
徐大帅哥冲索朗露齿一笑,叫了声:“索队。”
索朗应了一声,有些奇怪地问:“你不跟着老马,跑这儿干嘛来了?”
“我师父忙着陪雪儿师娘呢,哪有时间理我呀。”徐君奕一脸坏笑,把师道尊严完全不当一回事。
索朗对马天浩和徐君奕之间的师徒情深早已见怪不怪,问道:“你被自家师父冷落了,扒我的车干嘛?”
徐君奕也不隐瞒,果断交代:“我正准备下班呢,这不正好路过您的老爷车嘛,一时好奇,想看看里面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是什么。”
“看清了吗?”索朗笑问。
“天黑,玻璃上又贴着膜,还真没看清。”徐君奕摊摊手,问:“索队,您车里装的到底是啥呀?”
索朗不答,反而调侃道:“我发现,你们鉴定中心的人,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奇心不强的。”
“既然路过看见了,就顺便看看嘛。”徐君奕理所当然地晃晃脑袋,说:“你还真别说,我这一惦记上,要不亲自看一眼,心里还真就不踏实。索队,也就是咱们这交情,换了别人我还......”
徐君奕话说了一半,忽然觉得胳膊一紧,已经被索朗牢牢抓住了。
“诶,索队,你干嘛呀?”徐君奕吓了一跳,拼命把胳膊往回拽。
索朗却没松手,俩眼直勾勾看着徐君奕,问:“你说什么?”
徐君奕让他看得有点发毛,一边继续往回抽胳膊一边说:“我说,也就是咱们这交情......”
“不是这句,前一句。”
“前一句?哦,我说:既然路过就往里看看。这一惦记上,要不亲自看一眼,心里不踏实。”
“对,就是这句。”索朗一脸恍然,用力拍了拍徐君奕的肩上,说:“这真是,听君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啊。”
徐君奕被拍得龇牙咧嘴,正想忍痛说句“不客气”,索朗却已经放开他,开锁上车,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扑面而来的尾气让徐君奕倒退了好几步,抬手扇了半天,才望着远去的老爷车,徒劳地问出一句:“话说,你车里那玩意儿,到底是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