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审讯常铁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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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铁银很想问问索朗:
做为一个警察,你不是该像其他人那样问案子吗?问我是如何偷偷把森然公司的一氧化碳气灌入瑜伽球的,又是如何把瑜伽球运到观澜庭院小区的;问我和朱长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他;问我为什么要逃跑......
有那么多该问的问题你不问,为什么偏偏对我的刺青喋喋不休?
索朗虽然听不见常铁银的心声,却也多少能猜到一些。
意外吗?意外就对了!
对于常铁银这种人,只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可能有所突破。
不要着急,更多的意外还在后面呢。
索朗想着,轻轻勾起唇角,继续刚才的话题:“一个高手的刺青作品,不仅要在刚完成的时候出彩,还要保证在几十年后光彩依旧。”
观察着常铁银的表情变化,索朗缓缓说道:“比如说你身上的这个刺青,伴随你从孩童时代一直到长大成人,它也在缓缓地增长,却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形状和颜色。对吧?蝶三。”
索朗一字一顿地说出最后两个字。而常铁银,或者说蝶三,听到这两个字后,瞳孔倏地收缩了一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常铁银终于开口了。也许是许久不说话的缘故,声音显得有些凝涩。
肯说话就好。索朗心中暗暗舒了口气。他刚才其实是在赌,赌常铁银和尤丽丽一样,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豢养、并且在身上刺了青。
如今,常铁银的表现,说明他赌对了。
“我听人说刺青是很疼的。痛感分十级,纹身的痛感可以达到七至八级,连成年人都难以忍受,何况是一个小孩子。而这样的痛,需要忍受不止一次。还有之后可能产生的感染、发炎甚至发烧。所以,那段经历,一定是让你刻骨铭心的吧?”
索朗继续用老朋友聊天的语气絮絮说着,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而他们,在你身上刺青,不过就是主人在自家牲口身上烙下烙印,才不会问牲口疼不疼呢。”
假装没有注意到常铁银轻轻抽动的左侧眼角,索朗淡淡地说着,末了还不忘征求常铁银的意见:“你说是不是?”
常铁银垂下眼睑,一副死撑到底的架势。
索朗继续说:“你身上的那个图案,叫扬羽蝶吧?曾经是脚盆群岛横五平氏的家纹。”
常铁银不说话。
索朗兀自侃侃而谈:“家族徽记,我大中华古已有之,被脚盆族学了去,却学得不伦不类。中华古时候的家族徽记,会出现在房屋上、马车上、器物上,甚至是烙印在马匹牛羊等家畜身上,却唯独不会被刺在人身上。然而现在,你身上却被刺了一个脚盆族的家纹。你说怪不怪?”
常铁银依然不说话。
索朗噗嗤一笑,似乎给自己找到了答案,说:“也对,大约在那些脚盆人眼里,你就是他们的一头牲畜吧。”
常铁银还是不说话。
“何必呢?”索朗的语气里带上一丝不屑,问:“为了那些把你当牲口的恶魔卖命,值得吗?”
常铁银坚持不说话,但那双带着手铐的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
“你觉得,用‘恶魔’这个词来形容他们,是不是很贴切?”索朗问,语气平和中透着推心置腹,“其实,这个说法我还是从尤丽丽那儿听来的。她一直称呼他们为恶魔。”
常铁银猛地抬起眼皮看了索朗一眼,眼中的震惊一闪而逝,随即透出冷厉和怀疑的光芒。
索朗仿佛会读心术一般,准确地猜中了常铁银心中的想法,说:“没错,尤丽丽是死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我说些什么。你知道,我们曾经有过不少接触的机会。”
索朗故意把话说得很含糊,希望常铁银能自行脑补出一些有益的信息。谁知,常铁银听他这么一说,眼中的怀疑却褪去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嘲弄。
嗯?这次押宝没押中?
索朗心中喟叹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圆了回来:“我想,她一定很后悔生前没有对我们和盘托出,以至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不过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最终还是选择在死前为我们留下很重要的线索。”
常铁银换了个姿势,手部的动作带动腕上的手铐,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怎么,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吗?
索朗的目光掠过常铁银带着手铐的双手,又落到他的脚上。他的脚尖已经有意无意地指向门口的方向。
别急,咱们的沟通才刚刚渐入佳境呢。
这样想着,索朗继续讲述:“尤丽丽说,你和她虽然都是恶魔的工具,但你们的用途并不一样。她充其量只能被送出去做个宠物,而你则是杀人的钢刀。你被灌输的使命,就是做一只食人蝶,对吗,蝶三?”
常铁银眼中似有寒芒闪过。
索朗唇角勾起,笑得意味深长,问:“你做为恶魔们的帮凶,胁迫尤丽丽杀人,事后又对她卸磨杀驴,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见常铁银不答,索朗自问自答:“我想,她死前心里只有一个字,就是‘恨’。对自己的悔恨,和对你的仇恨。”
“哼!”常铁银从鼻孔中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似乎是不屑于理会尤丽丽对自己的看法,又似乎是对索朗不遗余力的挑拨表示嘲讽。
索朗却对常铁银的响应很满意,继续说:“当然,她最恨的还是恶魔。所以呢,她不止详细描述了自己参与谋害朱长安和丘潮生的始末,还详细交代了之前在恶魔胁迫下做过的坏事。”
常铁银目光闪烁,左眼角又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
小火慢炖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改用大火收汁了。索朗看着常铁银,就像看着炖锅里的大肘子。
“可惜呀,尤丽丽不知道你过去的光荣事迹,否则一定也会抖搂出来的。”索朗先铺垫了一句,而后话锋急转,“不过嘛,对于你下一步的动作,她倒是透露了一些。”
“不可能!”常铁银脱口而出。但随即又脸现懊悔之色,再次如蚌壳般闭紧了嘴巴。
“怎么,觉得你没告诉过她,她就不可能知道?”
索朗哂笑一声,不疾不徐地说:“不要太小看人哦。尤丽丽和你一样,都是从小被恶魔们培养出来的,有着和你相近的思维模式。所以,她就算不能确知你要做什么,至少可以有所猜测。而这一次,她似乎真的猜中了。”
常铁银微微皱眉,一时想不清楚,索朗说的话有几分真实,亦或这一切只是虚张声势。
开始起疑了吗?很好!
索朗不给常铁银思考的时间,紧盯他的眼睛,问:“你故布疑阵,做出自己翻墙逃出东大校园的假象,本来已经骗过了我的同事,可我却坚持在东大校园里搜索。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常铁银微微摇头,下意识接了一句:“为什么?”
是的,常铁银对这一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设计缜密,行事也很谨慎,这个警察是如何看破的呢?
“因为我觉得吧,像你这么敬业的人,手头有一大堆未尽事宜,也许不舍得马上离开准备行动的地点。”
索朗依然是一副和老友谈心的语气,半真半假地问:“怎么样,我是不是还挺懂你的?”
索朗的话貌似说得随意,实则是字斟句酌,甚至用上了算命先生两头堵的话术技巧。
所谓“准备行动的地点”,既可以理解成“在这个地方为后面的行动做准备”,也可以理解成“这里就是准备采取行动的地方”。无论常铁银按哪种方式理解,只要能沾上边,就可以进一步增加常铁银心中的猜疑和焦虑。
而索朗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的确是虚张声势,想让常铁银误以为尤丽丽的确把她的猜测告知了警方;另一方面也是试探,因为,索朗真心觉得常铁银变换身份潜入东大校园,不仅仅是逃避追捕这么简单。
果然,常铁银上当了。他皱眉看向索朗,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猜疑神色。
索朗忽然诡异一笑,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把东西藏在鞋跟里,这么有创意的法子,你是怎么想到的?”
闻言,常铁银脸色大变,看向索朗的目光中交织着惊惶与凶戾,仿佛一只被逼到角落里的困兽。
索朗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他,淡淡说道:“没想到吧,东西落到了我们手里。你接下来的任务彻底失败了。”
两人就这么眼对眼地互瞪了足有一分多钟。最终还是常铁银先移开了目光。
审讯室里一片静默。半晌,响起一声叹息。
叹气之后,索朗说:“你比我更了解那些恶魔。你知道,不管你之前成功过多少次,只要有一次失手,你的下场就会和尤丽丽一样——被抛弃,甚至被灭口。”
绝望渐渐浮上了常铁银的脸。
索朗话锋一转,说:“不管你之前杀过多杀人,我知道,都是处于恶魔授意。其实,你心中还是存有善念的。否则,你也不会只是迷晕了钱文青,并没有进一步伤害他。你是受命杀人,却并不是弑杀。”
常铁银颓然地靠在椅子上,仿佛又恢复了初时的木然。然而,初时的木然是他故意做出来的,而现在的木然,则源于他那颗已经逐渐僵死的心。
但是,索朗可不准备就此放过他。索朗要做的是,宜将剩勇追穷寇。
“你现在的这副样子,是因为任务的失败而感到沮丧吗?”索朗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怜悯,问:“做为一个中国人,为了一群异族的恶魔鞠躬尽瘁,值得吗?”
值得吗?这已经是索朗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值得吗?常铁银也在心里问自己,但随即又苦涩地想到,雨桐还在他们手里,自己不照他们说的做又能怎样呢?
见常铁银精神涣散、目光迷离,索朗决定孤注一掷,放上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问如果一根压不倒怎么办?那就一根接一根地往上压呗。
于是,索朗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有如魔音灌耳。
“今天已经是你被刑事拘留的第5天了,到现在为止,他们什么也没做,甚至连律师也没给你请一个。你觉得,他们是对你有信心,认为你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战胜国家司法机关,还是就此放弃你了?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他们能放弃尤丽丽,自然也能放弃你。所以,不要自欺欺人,承认吧,他们早已放弃你了。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原来也没有多么重要?
“不过,也幸亏你不够重要,不会让他们觉得你的暴露会威胁到他们的安全。否则的话,你就不是被弃如敝履,而是早就被灭口了。
“时至今日,如果我是你,无论曾经有过怎样的奢望,也早该醒了;无论和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羁绊,也早该断了。”
无论有过怎样的羁绊也该断了吗?可我和他们之间的羁绊是雨桐,是活生生的人,你告诉我,该怎么断?
常铁银只觉血涌上头,一声嘶吼差点脱口而出。
常铁银紧紧咬住嘴唇,咬住冲到嘴边的嘶吼。但随即,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即便你不想断又能怎样?这是你能说了算的吗?不要自欺欺人,承认吧,他们早已放弃你了。
放弃你了!放弃你了!放弃你了!
常铁银低下头,用举起带着手铐的双手堵住耳朵。
但那个声音还是萦绕不去:放弃你了,放弃你了,放弃你了......
“够了,别再说了!朱长安是我杀的,丘潮生也是我杀的。”常铁银猛地把双手捶在桌子上,手铐与桌面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索朗却想没听见一样,用怜悯的目光看向常铁银,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为了让朱长平上位,这样我就可以通过朱长平掌控龙盛集团。”说完这句话,常铁银已经像泥一样摊在椅子里。
“想要掌控龙盛集团的不是你,而是他们,是那群恶魔,对吧?”索朗的声音冷静得几乎冷酷。
常铁银的额头布满细汗,他却懒得擦拭,任其濡湿头发。而他,也如一头落水后艰难爬上岸的小兽般,咻咻地喘息着。
喘息了一会儿,常铁银才疲惫地开口:“明天你再来吧。今天先让我好好吃一顿,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我要住单间。”
最后一句话,常铁银是对着墙壁上的单面透视玻璃窗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