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拘传丘潮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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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爷车上,索朗并没有马上发动汽车,而是和钟鸣四目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限期破案的第8天,看似杂乱无章各自为政的线索,终于出现了交叉。
如果瑜伽球里的一氧化碳和那些特别的纤维真的都来自于这里,那么他们捞针的范围就可以从大海缩小到池塘,也就是森然公司里有条件接触一氧化碳气瓶和防静电手套的人。
“现在的问题是,丘潮生在机场盗用的车子也出自于森然公司,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缘故?”钟鸣一只手珍而重之地攥着那副讨来手套,另一只手又开始捻头发。
索朗幽幽地说了一句:“表面上的巧合,背后必有其因果联系。”
对于索朗偶尔发作的哲人气质,钟鸣已经渐渐适应了。
想了一会儿,钟鸣问了个比较实际的问题:“那咱们还要不要顺着简杰的车如何被盗用这条线继续查下去?”
“事有轻重缓急,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先对森然公司的可疑人员进行摸排,只要能找到嫌疑人,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也许就有答案了。”
索朗边说边发动汽车:“时间紧任务重,光靠咱俩不可能及时完成排查,只能回去找吕局和付伟光聊聊了。”
“回市局之前,还是先去趟省厅物证鉴定中心吧,”钟鸣扬了扬手里的手套,“我把这个给宇文送过去,好让他尽快进行纤维检测。”
“也好,”索朗点头表示赞同,又说:“对了,路上还有点时间,给你说说我在尚铛路上的发现。”
于是,索朗把自己从赶海人服务员梅子那里听到的信息,一五一十讲给了钟鸣。
钟鸣听完之后,对于丘潮生的迷之行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俩人讨论了一会儿也没得出什么结论,索朗又说起了他的另一个意外发现——尚铛路上有窄巷连通后街,而从后街到盐田新村,步行居然只需要七八分钟的时间。
“其实,如果仔细研究一下盐田新村的地形,你就能发现,那实在是一个绝佳的所在。”索朗说。
“绝佳的所在?”钟鸣眨眨眼,问道:“你不会又是从杀手的角度在考虑问题吧?”
“你别说,还真是。如果我是杀手,除非一击即走,否则在杀人之前首先要选好藏匿的地方。”
索朗的笑容给人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住在盐田新村的基本都是外来人口、而且流动性大,既没有网格员也没有戴红箍的小脚侦缉队。这种地方,最适合潜伏藏匿。”
“有道理。”钟鸣想了想,补充道:“而且,这里离观澜庭院也不远。”
“还有一点更加重要。那里建筑杂乱无章、内部道路纵横交错,对外的出入口多达十几个,而且多数出入口都没有监控摄像头,非常利于逃逸。”索朗说。
“是啊,要不王建群怎么追到这儿就追丢了呢。”钟鸣悻悻地附和。
“在这一点上,尚铛路的那条后街和盐田新村有异曲同工之妙。”索朗摩挲着下巴,说:“都是闹中取静、四通八达且监控薄弱的地方。”
钟鸣郁闷地薅着流海,没说话。
索朗却是意犹未尽,喟叹道:“做杀手难啊,要未谋进先谋退。要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容身之所也是不容易的。”
眼见索朗沉浸在杀手的角色扮演中,钟鸣有些不明所以,挠着头问了一句:“所以呢?”
“所以,如果你是杀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容身之所,事成之后还会不会留在那里呢?”索朗反问。
“这个,不太好说啊。”钟鸣停止了挠头,说道:“如果我觉得原来潜伏的地方还很安全,没有暴露的风险,自然可以继续留在那儿。”
“留下来干什么呢?”索朗显然不太认同钟鸣的想法
“该干什么干什么呀。既然是杀手,就应该继续潜伏下来,等待下一单生意吧。”钟鸣想当然地说。
但随即,钟鸣又一拍脑门,说道:“不对!朱长安案不是熟人作案吗?咱们怎么讨论起杀手来了?所以,你还是认定这是一起买凶杀人案?”
索朗缓缓摇头,说道:“我很怀疑,对森然公司的摸排能否找到朱长安的熟人。”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钟鸣问。
“我早就说过,这是联合作案。”索朗说:“单靠目前所知的这些朱长安的熟人完成不了谋杀,单靠外面雇佣的杀手又无法诱使朱长安配合地去赴死。”
想了想,索朗又补了一句:“不管怎样,策划这起谋杀的一定是朱长安的熟人。”
车子在省厅大院门口停下,钟鸣跳下车疾步往里走。索朗则没有停留,一脚油门踩下,老爷车连咳嗽带喘地冲了出去。
回到甘泉市局,索朗直接去了吕大凯办公室。听了索朗简明扼要的汇报,吕大凯拿起电话打给付伟光,叫他立即来自己办公室。
三人不知关门密谈了些什么。
半小时之后,付伟光匆匆离开了吕大凯办公室,召集人手开始安排对森然公司进行摸排。
与此同时,索朗也联系了钟鸣,告诉他还要再跑一趟琼岛。
翌日清晨,再次坐上飞往琼岛的飞机,钟鸣表现得有些闷闷不乐,原因是,他的研究正进行到关键时刻,却又不得不被迫暂停。
“你神神秘秘的,到底在研究什么?”索朗忍不住好奇地问。
“暂时不好说,”似乎是为了配合索朗,钟鸣的表情还真是有点神秘兮兮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现什么,甚至会不会有所发现。”
“好吧,”索朗不为己甚,挑起另一个话题:“说个高兴事,这次吕局亲自联系了琼岛海棠市局,当地同事会在高铁海棠站接咱们。”
“这是高兴事?吕局这是不放心咱们,怕闹出什么幺蛾子吧?”钟鸣一针见血地说。
“你要是还觉得不开心,我背段法律条文给你听。”
说完,也不等钟鸣表示反对,索朗兀自背了起来。
“异地执行传唤或拘传,执行人员应当持《传唤通知书》、《拘传证》、《办案协作函》和工作证件,与协作地公安机关联系。协作地公安机关应当协助将犯罪嫌疑人传唤、拘传到本地公安机关办案场所进行讯问。”
“依法办案嘛,我懂。”钟鸣耸耸肩,说道:“那你准备怎么对付丘潮生?传唤还是拘传?”
“这事不用我操心了。”索朗回了钟鸣一个耸肩的动作,说道:“吕局给准备的直接就是《拘传证》。破案期限过半,他这是压力山大呀,恨不得明天就结案。”
“要我说也是直接拘传算了,你忘了上次丘潮生有多嚣张了?”钟鸣难得和领导想到一块去了。
“和人聊天,我们不怕他嚣张,就怕他沉默以对。”索朗笑得人畜无害,“只要他肯开口,撒谎也没关系。很多时候,知道某人在撒谎比听实话更有用,当然,关键是要知道撒谎的原因。”
钟鸣很快就见识到了撒谎有用论的实例。
海棠市局的讯问室里,场面并没有多么刀光剑影或激情四射,相反,开场甚至有些老套。
“丘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索朗语气平和地说。
“我能说其实我非常不想再见到你吗?”丘潮生嚣张的做派丝毫没有收敛。
索朗不急不恼,微笑回道:“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是因为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败露吗?”
丘潮生哼了一声,说:“我的律师告诉我,如果警察有诱导性发问的嫌疑,我应该当时就指出来,并且拒绝回答。”
诱导性发问?钟鸣很想拍案而起,霸气回怼一句“你请的那个律师怕不是吃棒槌长大的吧”,但还是忍住了。
淡定淡定,且看索队怎么在聊天中和对方斗智斗勇。钟鸣想,讯问也算是一种特殊的聊天方式,至少索队是这么说的。
果然,索朗脸上并无不豫之色,只淡淡地问:“教你这些的,是外面那个梳着锃明瓦亮大背头的律师吗?”
丘潮生“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索朗笑笑,带点调侃地问:“这么说,丘先生老早就知道自己要被刑事拘传了,所以老早就请好了律师,并且还提前做过应讯辅导了?”
糟糕,说漏嘴了!丘潮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面上却还要强撑着嘴硬:“我请律师的时候还不知道索警官今天又会卷土重来。”
索朗对丘潮生口气里的嘲讽听而不闻,依然和颜悦色地问:“那丘先生放着龙盛自家的律师不用,巴巴地去请个刑案律师,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那是我的私事,和索警官要查的案子无关。”丘潮生脸色紫胀,完美地诠释了钟鸣之前对他的评价——色厉内荏。
幸好,索朗并不准备继续追究,因为他的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首先,索朗验证了自己的怀疑——有人通风报信,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地,丘潮生昨天就知道了自己会被刑事拘传,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其次,借助开头这个小小的插曲,打击一下丘潮生的嚣张气焰,让他有所收敛。
当然,索朗也知道,首战出奇制胜并不算什么,后面丘潮生肯定会加倍小心,要想有所突破就不会像刚才那么容易了。
“丘先生,我们这次过来,还是要请你说说,7月23号晚8点到11点之间,你都去了那里,做了些什么?”
索朗露出8颗雪白的牙齿,笑容可掬地看向丘潮生。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丘潮生的回答与上一次相比竟然大相径庭。
“我承认,上次你问的时候,我的确撒了谎。”丘潮生垂着眼睛,犹如背书般说道:“我到机场后并没有一直留在那里,而是出去了一趟又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做为一个犯罪嫌疑人,你不是该百般抵赖、死不认账吗?如此幡然悔悟、不打自招,完全没有一个犯罪嫌疑人该有的气质好吗?
钟鸣心里疯狂吐槽,眼睛却看着索朗,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索朗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实话搞得有点措手不及,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问:“你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我去了尚铛路,在那儿等人,但是没等到,就又回去了。”丘潮生说,语气和表情都有些刻板。
索朗注意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四指握拳,拇指弯曲藏在手心里——这是缺乏自信的表现。
“丘先生,你愿意坦白我们很欢迎。所以,请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明白,不要总是等我问一句你才答一句。”索朗说。
丘潮生低垂着眼睛,继续用背书式的语气说:“我那天本来是打算参加完晚宴直接飞回琼岛的,可是,那天下午我收到一个匿名电话,让我去尚铛路见面。”
“匿名电话?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咯?”索朗问。
丘潮生点点头:“是的,电话里的声音很怪,应该是使用了变声器。”
“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一约你就去了?”索朗似笑非笑地问:“丘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丘潮生脸色阴鸷,但还是忍着脾气说道:“他威胁我,我不能不去。”
“受到威胁为什么不第一时刻报警而是要去以身犯险?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做是很危险的吗?”索朗完全是一副设身处地为丘潮生着想的样子。
虽然对索朗突如其来的关切很有些不适应,丘潮生还是勉强点点头,说道:“是很危险,我当时也是一时着急,没多想。”
“哦?”索朗盯着丘潮生的眼睛,问道:“是什么样的威胁能让丘先生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呢?”
丘潮生一愣,才发现自己好像又中了索朗的圈套。气愤之下,一边倔强地低下头,一边在肚子里飙粗口:这警察太特码阴险了,只要是好言好语地说话,那后面绝壁憋着坏呢。
无奈,丘潮生只好按照律师教的套路说:“我被威胁的原因,和本案无关......”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索朗忽然脸色一凝,冷声说道:“与本案无关?第一次讯问的时候,提供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这次讯问随口一个受到威胁,却又不肯说出是受到什么威胁,就想这么蒙混过关。真当我们警方都是傻子吗?或者,以为刑事讯问就是儿戏?”
当索朗收起他招牌式的和蔼微笑,开始散发杀气的时候,很有一番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面对这样的索朗,丘潮生明显瑟缩了一下,一时讷讷没敢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