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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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寒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爱怜，将夏君陌拥在怀中笑道：“你早就已经坏事做尽，还温良恭俭让呢。”
夏君陌听了这话，神情却严肃了几分，“其实你之前问我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也许，我内心早就想挣脱那种所谓‘完美’的枷锁了吧。”
江若寒闻言神情也认真起来，“我明白了。只是，你从前那样的挣脱方式未免太过分了些，现在这样，倒是刚刚好。”
“但你放心，面对公众时我还是会尽量温良的，不会丢了你江家的面子。哎，”夏君陌说到这里时叹了口气，“薛氏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到时候他们看到江家接待宾客的居然是个罪奴，会不会嘲笑江家？”
江若寒重新笑起来，“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是我安排的，要嘲笑也是嘲笑我，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我知道了。”
“对了，”江若寒话锋一转，“近日江南地区发生洪灾，皇上正为治理水患之事头疼……我记得你在治理水患方面有些独到之处，不如你试着画张堤坝防御图。”
“啊？？我画？”夏君陌不由得一愣，“这不太合适吧！”
江若寒笑道：“你画好了由我递上去，皇上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画的。”
“……那我试试今天连夜画出来。”
当夏君陌身为太子之时，曾经亲赴洪灾现场负责治理水患，所以他亲眼见过洪水是如何冲毁无数百姓的家园，甚至直接夺走人的性命。
有的人亲人尽失，有的人财产尽毁，就算侥幸存活也哭得呼天抢地，没了活下去的动力。那些悲鸣声仿佛又回响在了夏君陌的耳畔。
当一个人陷入自己的困苦境界无法自拔，根本就管不了别人怎样，但当自己相对日子安稳时，便会有更多悲天悯人的心肠。
所以夏君陌也想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好。辛苦你了。”江若寒在夏君陌额上一吻。
之后夏君陌便开始一番奋斗。
他整个晚上都没合眼，总算赶在第二天早朝开始前，画出了一张防御图。
江若寒将图纸在早朝上呈上，称这是他自己所绘。
夏崇晟看着那图纸陷入沉思。
江若寒已为官多年，夏崇晟对他太了解了——论领兵打仗，江若寒的能力相比他父亲可谓青出于蓝，但他是武官，并不会对治理水患有多么擅长。
而这种防御策略的风格，反而很像夏崇晟所熟知的另一个人。
“江爱卿辛苦了。”最终夏崇晟只是如此说道，“图纸整体思路尚可，但朕还要去做一些细节完善。”
“多谢皇上愿意采纳臣的思路！”江若寒叩头谢恩。
夏崇晟淡淡笑了笑，“倒是朕该谢你为百姓尽心尽力。”
夏崇晟又怎么会看不出图纸是连夜赶出来的。
夏君陌有这份才能，有这份怜悯百姓的心，为了百姓也为了江山社稷，为什么不能采纳？
所以夏崇晟默契十足地配合着江若寒演戏，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而江若寒此刻也什么都明白了。因为刚才夏崇晟看过图纸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之后早朝上开始商议别的事情。
直到傍晚回了江府，江若寒才对夏君陌报喜道：“皇上决定采取你的方案，还说感谢你为百姓尽心尽力。”
“谢我？？”夏君陌瞪大了眼睛。
江若寒笑道：“皇上当然不会直接说谢你，但我知道，他那句话就是对你说的。”
“……谢我，倒是不必了……”夏君陌霎时间眼圈有点红，抬头凝望着湛蓝的天空，“这片美丽的河山，是我夏氏江山……想不到事到如今，我还有能为它做贡献的时候……我很满足。”
江若寒很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将他轻轻拥入怀中，话锋一转，“你今天白天有补觉吗？”
“睡了一上午呢。然后下午忙了一会儿寿宴的事。”
“哦？做了些什么，请帖都准备好了吗？”
“嗯。”夏君陌点点头，“已经按你拟定的宾客名单准备好了相应的请帖。”
“那你看看名单还有没有需要增补的？”
“这个你定就是了，我没什么可增补的……哎。”夏君陌忽然叹了口气，“你考虑清楚了，真要我去迎接宾客吗？要不我在后方做点事就算了吧，到时候让管家去？”
“你这是在紧张？”江若寒笑着轻抚夏君陌的肩，“连治水图纸都能画，接待些宾客算什么？”
“因为那图纸不是以你的名义画的吗？”夏君陌苦笑。
让他不藏在江若寒身后，而是直接以江府主母的身份去面对世人，他对可能产生的结果的确是紧张害怕的。
所以思及几日后的寿宴，夏君陌心中还是多少有些忐忑。
但那个日子终究是来了。
江震本就战功赫赫，如今江家还出了个皇后，来贺寿的宾客那自然是络绎不绝，有些就算没收到请帖也厚着脸皮跑了来。
夏君陌面带着礼貌的微笑一一招待进门的宾客，并且安排他们的座次，给他们准备瓜果小食等，一言一行周到妥帖。
江震和江若寒都在陪一些重要的宾客聊天，以他们的地位不能亲自去干一些事务性的活儿。
事实上夏君陌虽然不想再永远“完美”下去，对他来说偶尔装出个完美模样是很容易的，这是他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
所以个个宾客都在暗暗感叹，夏君陌就算没了太子之位还是那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没人能想象到他最狼狈的时候是什么样。
宾客们既然是来巴结江家的，表面上对夏君陌都是很客气的。夏君陌却总怀疑他们在暗自嘲讽些什么。
只有一个人让夏君陌感到了炽热的真心，那人是右相上官峰。
“江夫人，”他对夏君陌的称呼方式和在场大多数人一样，“我可不可以单独跟你聊几句？”
夏君陌见这阵子进来的客人恰好不多，便点点头，和他走到一旁，“上官大人，怎么了？”
“如今见你过得似乎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上官峰压低了声音道，“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怎么就会沦落到要为奴的地步？皇上说你通敌卖国，这是不是他随意栽给你的罪名？”
“……！”夏君陌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还有朝臣会这么想。
却见上官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又轻声道：“其实我们很多老臣都这么想，只是谁又敢得罪了当今这冷酷霸道的新帝呢？”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夏君陌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羞愧，“的确是我通敌卖国，皇上对我已经是从轻处罚了。”
“这……那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夏君陌闻言更是心中百感交集，“上官大人，谢谢您那么信任我。但事情的确是我做错了，我没什么可为自己辩驳的。我只能说，我今后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好。”上官峰点了点头，“说真的，我们这些看着你长大的臣子，从小都经常骂自己的儿子怎么不能向你学学……内心里，也渴望自己能有你这样懂事又聪慧的儿子。无论过去孰是孰非，上官叔叔只希望你今后能一切顺利。”
“谢谢您，也谢谢所有像您这么想的人！”夏君陌这才明白，很多老臣对自己都是有感情的，甚至事到如今也并未完全厌弃自己。
自己从小的确承担了很多压力，但又何尝不是得到了许多认可与关爱呢？从前便只因为母亲一个人总是对自己不满意，便仿佛觉得全天下都对自己不够满意似的。
明明只要自己能循规蹈矩当好一个太子，不行差踏错，光凭着这些遵守正统的忠臣的支持，便未必会被夏崇晟抢走什么东西。说到底令自己失去一切的不是夏崇晟，不是江吟书，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自己。
“君陌你在这里呀？”
“皇后娘娘来了？”夏君陌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回头一看，那人正是江吟书。
“拜见皇后娘娘。”上官峰连忙行礼。
江吟书笑道：“上官大人您快别多礼了，你可是我二哥的公公，咱们都是一家人。”
“……呵，皇后娘娘说的是。”
“今天二哥也说要赶回来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你们先聊，”夏君陌插嘴道，“我还得去继续招呼客人。”
江吟书笑道：“我去帮帮你吧，看你都忙不过来了。”
“……这？”夏君陌觉得劳烦皇后做这事有些不妥。
“怎么？”江吟书把嘴一噘，“如今你才是江家主人，我就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跟江家没关系了？不能帮江家招待客人？”
“这是哪里话。”夏君陌笑起来，“走吧，我们一起去招待。”
两人说着便一起往江府门口的方向走，迎面便看到一个新进来的客人。
那人是吴子谦。
“子谦！好久不见！”江吟书见到他时有些激动。
“拜见皇后娘娘。”吴子谦的第一反应也是行礼。
“你们别一口一个皇后娘娘了好吧？”江吟书苦笑道，“就因为当了这皇后，我都不能像从前一样去和你们走动……虽然皇上说我想出宫随时都可以出宫，但我也不能整天往外跑，不然当个男后本来就被骂得够多了，岂不是又给他添麻烦。”
吴子谦笑道：“皇后娘娘真是温柔体贴，皇上有此贤妻是他的福分，也是江山社稷之福。”
江吟书闻言更是一脸苦笑，“你能少说点冠冕堂皇的话么……无非是因为，别人骂我其实我基本听不到，但却天天有一帮自认为是舍生取义大忠臣的人跑去朝堂上骂皇上，我只是怜他因为我挨骂太多罢了。哈不说这些了，你最近如何？”
“一切顺利。哦对了，”吴子谦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林姬最近从我家跑了。”
“跑了？”江吟书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