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五国朝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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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而行。
出乎五国使者意料，这马车远比他们来时所乘坐的马车要安稳得多。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竟令一行人昏昏欲睡。
诸葛亮和三国使者两两分两侧落座。魏国使者魏曾大腹便便，韩国使者韩傀瘦骨嶙峋。
燕国使者季平身着华服，给人一种老套的自矜感。
马车的两侧都有帘子可供掀开的窗口。魏曾好奇地掀开帘子，朝外张望。
街道上人来人往。
秩序井然，繁荣热闹。
魏曾一时眼睛都看直了。诸葛亮不失时机开口问道：“魏使君以为，咸阳城与魏国大梁相比，谁更胜一筹?”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令魏曾身子一僵。他放下帘子，缓慢回过身来。魏曾侧着头，皱眉想了一会儿，回答：
“咸阳恐不及大梁繁华。”
“啊，是吗。”
诸葛亮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他从未离开过咸阳，自然不会知道大梁的风华。只是从大梁建都百余年，远超咸阳便可知这一点。
诸葛亮的这个提问，颇有几分夜郎自大的意味儿。
很快。
马车便抵达了驿馆。一行人陆续下车。诸葛亮拱手行礼道：“诸君车马劳顿一日，想必也累了。今日便不再叨扰。明日，吾王邀请诸君一同参加大军的凯旋仪式，并在之后为诸君接风洗尘。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不敢！”
几人还礼。
诸葛亮匆匆登上马车离去。
魏曾看着诸葛亮离去的背影，终于按捺不住不满，嘟囔道：“秦王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接待我们?这是赢了一场小战，便看不起我们了吗?”
几人脸色皆悻悻然。唯独蔺相如看着诸葛亮消失的地方，目光凝重。战国混乱，唯才是举。秦国连如此年轻的人，都愿意委以重任。其他方面可想而知。听说，这次伊阙之战的将领，也是个新出道的人。
秦国人才辈出，与之相比，东方六国颇有日薄西山之势。
“我们还是先进去吧。”蔺相如暗自叹了口气，提醒道。
离开驿馆，诸葛亮马不停蹄赶往王宫面见赵政。
一路通行无阻。
步入大殿时，赵政正给自己煮火锅。这是一种诸葛亮未见过的新奇吃法。各种调料放一锅，然后把切割好的食材放进去烹煮。
只有这个时候，赵政才会脱下深衣，显得不那么严肃冷酷。
赵政抬手示意诸葛亮坐下，自顾自切割新鲜的鹿肉。
赵政的手法很巧，切得很薄，完全不像一位王室贵胄。
他夹起一块鹿肉放进滚烫的热锅里，不过几秒钟便捞起来，放到诸葛亮身前：
“吃吧。”
诸葛亮诚惶诚恐，连忙回答：“岂敢！”
在这个时代，君主亲自切割食物，这是何等的恩宠。
赵政没有多加理会，自顾自夹起另一块鹿肉放进锅里烫熟。
一口吃掉。
赵政虽什么都没说，诸葛亮也明白对方的意思。秦王不喜欢有人违背他的意志。吃了不过是有悖礼仪，不吃却会令赵政发怒。
显然，后者更严重一点。
诸葛亮也拿起筷子，夹上鹿肉放进嘴里。
鲜嫩爽口。
呼……呼……
嘴里滚烫的诸葛亮不觉发出丝丝声。却听赵政开口道：
“我刚接到消息，章邯在阳人击败楚军，如今已攻下新城郡二十余城。”
“啊。”
诸葛亮发出一声轻叹。
伊阙之战发生前，章邯被白起留在辱水阻截楚军。没想到章邯竟直接一路反攻进了楚国国境。
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一边咀嚼一边思索，诸葛亮吞下鹿肉，道：“章邯将军的勇武真是令人惊叹。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楚国使者刚到咸阳，这会给谈判桌上增加筹码。
“嗯。”
赵政微微点头，坐直身子，长出了一口气。他接过赵高递来的手帕，擦掉额头汗水，道：
“不过，我们也得抓紧时机才行。一来，在和谈前，尽可能更多的攻略楚地。另一方面，我没有太多兵力可以增援章邯。楚军若是反攻，仅靠章邯恐守不住新攻下的城池。”
赵政招了招手，继续道：
“去把熊浑请来，别让其他人知晓。”
“诺。”
赵高知道赵政是在叫他，俯身行礼后退却。
诸葛亮缓缓摇动鹅毛扇，目光困惑。他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自家主君地思维。
赵政站起身来，拉了拉贴身的白色内衬，走到一旁洗掉手上肉渍，同时问：
“说说吧，情况怎么样。”
“是。”
诸葛亮的视线一直跟在赵政身上。与赵政接触越多，诸葛亮越对对方的雷厉风行深有体会。这个人好像永远不知道疲倦，永远都在前进中一般。
略微组织了语言，诸葛亮道：“臣今日仔细观察了各国使者。韩国胆怯，燕国自矜，魏国自大，楚国狂妄。唯独赵国使者如一尊雕塑般，让人看不穿。”
仅是见了一面，几句对谈，诸葛亮便将对方的性格摸了个大概，观察力之敏锐令人赞叹！
赵政回过头来，问：“赵国使者是谁?”
“赵国右相蔺相如。”诸葛亮回答。
“蔺相如啊……”
赵政露出沉思的神色。片刻。赵政抚掌一笑，道：“如此一来，可真是天助我也！”
诸葛亮有些困惑，善意提醒：“蔺相如看上去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无妨。”
赵政挥了挥手，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背脊也不觉直了几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像蔺相如这样的聪明人，才能一眼看穿我的计划。这样一来，他不会同意我的和谈条件的……这样，孔明，赵国你不用理会，只专注于其余几国使者便好。到时，略施小计，将蔺相如与其他几人分开，由我亲自应对。”
“是。”诸葛亮迟疑着点了点头。哪怕是聪慧如他，也已经完全猜不出赵政此刻心中所想。
两人又切了一些羊肉烫熟吃下。
赵政继续道：“此番和谈，务必要拿下韩国三川郡。我国缺乏铁矿，也缺少锻造铁矿的工匠。天下劲弩自韩出。三川郡的工匠更是名扬天下，我需要三川郡补充秦国的缺失。”
“其余几国，你自行发挥即可。尽可能多的切割下一块肉来！”
赵政把又一块羊肉放到诸葛亮碗中。
“臣明白了。”诸葛亮苦恼地看着碗里羊肉，苦笑道：“臣也是真的吃不下了。”
赵政轻笑了两声，道：“孔明日后的胃口可得养大一点才行。这个天下，寡人打算一把抓在手里，一口吞下。作为我的臂膀，你的胃口若是小了可不行！”
诸葛亮正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外面赵高进来禀告，楚国使者熊浑已经带到。
……
熊浑身材粗壮厚实，看上去一副憨厚模样。但实际上，这人外粗内细。走在路上，熊浑掏出一叠金叶子放进赵高手里，问：
“秦王召我所为何事，烦请您告知一二。”
作为赵政近侍，赵高当然看不上这些蝇头小利。但他还是笑意盈盈地收下金叶子，道：
“我告诉使君您，您可不许告诉别人。”
“当然。”熊浑摆出憨厚老实的模样，郑重回答。
赵高这才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开口：“我听说，贵国的军队在边境线上又战败了，丢失了二十余城。”
“啊。”熊浑不觉忧虑地叹了口气。
赵高当然不知道赵政叫来熊浑的目的，但趁此机会搅乱对方内心总是好的。看着熊浑茫然不安的表情，赵高感觉很满意。
在大殿外等候片刻，赵高领着熊浑入内。
火锅已经撤下，赵政也重新穿上肃重的深衣。
“请坐。”赵政示意一旁。
“谢大王。”
熊浑恭恭敬敬行了礼落座。
赵政趁机上下打量过熊浑，随后道：“这么晚了还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提前知会你一声——这次和谈，寡人不打算向楚国索要任何东西。”
“啊，是——”
因为路上已经听赵高说过情况，熊浑自以为成竹在胸，自顾自点了点头。片刻后他才猛然回过味儿来，意识到赵政说了什么。
熊浑猛地直起身子，目光炯炯盯着赵政，不自信地问：“大王方才是说，不打算向我国索要任何赔偿?”
“嗯。”赵政点头。
“啊——”
熊浑拖长了声调，不明就里。他感觉脑子晕乎乎的，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熊浑以为赵政打算告诉他楚军战败，丢失新城郡二十城的事儿，以此威胁楚国割地求和，没想到真正发生的事情竟这么出人意料。
诸葛亮在一旁轻摇着鹅毛扇，含笑不语。
所谓政治，就是人心。自家主君在这方面可真是拥有着出人意料的才能啊！诸葛亮不觉在心中感叹。
熊浑伏低身子，匍匐在地面，恭敬地问：“不知臣可否斗胆询问大王，为何对我国如此宽厚?”
“有趣。”
赵政点评了一句。若是常人，得了便宜便收手，没想到熊浑竟还要问个一清二楚。有意思的人，看上去很憨厚。赵政在心里想。
赵政喝了一口茉莉清茶，回答道：“因为我很仰慕楚王。”
“是吗，”熊浑歪着头，若有所思，“吾王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
“不过，”
赵政话锋一转，“我也有一事想要拜托给你！”
熊浑略有疑虑，恭恭敬敬回答：“大王请讲！”
“明日入城仪式后，便是和谈。在和谈上，我会提出一份楚国不可能接受的条件。到时，我希望你能够同意！”
“啊——”
熊浑叹了口气，细小的眼珠闪烁着光芒。他一下明白过来赵政的目的。楚国是五国中最强大的。如果楚国屈服了，那其余四国便不得不屈从秦国的威胁。
如果这么做的话，等于以邻为壑，把灾难全转移到邻国身上。
熊浑抿紧嘴唇。
“有难度?”赵政斜晲熊浑，冷声问。
“不——”
熊浑却仍在迟疑。原本按照楚王的设想，楚国至少要交出几十城，付上几十万刀币的赔偿，才能免于刀戈。
没想到，赵政提出的条件竟如此丰厚。但这么做，一旦被别国知晓，楚国势必会被孤立。
这一点足以令熊浑疑虑。
赵政却似感觉不到熊浑的担忧一般，自顾自道：
“为了表达我的感谢，如今我军占领的新城郡二十余城，将在事后交还给楚国。此外，我还为你额外准备了一份厚礼。阁下意下如何?”
熊浑的身躯微微颤动起来。
不仅不需要割地，还能够兵不血刃地拿回新丢失的二十余城。纵使回国，熊浑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这个条件……令他无法拒绝！
熊浑重重地匍匐在地上，回答：“一切如大王所愿。臣一定尽力配合您的要求！”
熊浑退却。
诸葛亮摇晃着鹅毛扇问：“大王真准备归还新城郡?”
赵政嘴角浮起残忍的笑意，反问：“你觉得我会吐出已经吃下的肉吗?”
“可是，您已经答应熊浑了，不是吗?”
“我只说归还，又没说何时。”赵政目光闪烁着。
权力的游戏充斥着诡诈和欺骗，这一点，不需要多言才对。
诸葛亮一时愕然，摇晃鹅毛扇的手都不觉慢了几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