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切莫否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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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桌案前,两盏清茶,静谧悠然,房间外,竹叶青青,云雾缭绕,露珠划过叶尖,滴入檐沟,发出脆生生的嗒嗒声。
暐暐坐在于穆昇对面,平心静气地讲述最后一战的来龙去脉、细枝末节,不妄自揣测,也不情绪渲染,就像在讲一件亲眼所见的事情。
说完,暐暐静心以待,于穆昇暗自思量。
两厢沉默,久久不见所动,只留得茶香袅袅。
半炷香后,茶水渐凉,于穆昇饮一口入:“ 自你痊愈下山, 已有三月余,如今记忆重回,也该再上狐山凛月派,去见见你的师傅了。 ”
暐暐点头,正有此意。她一直以为自己幻术高深,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次竟被幻术所迷惑。
不过,天下间,“禀神”之术,出神入化者,屈指可数,且皆出于凛月派,这狐山之约,是势在必行。
“父亲,”暐暐还有自己的谋划:“三日之后,又是三年一轮的暗部组长之选,我要参加,给我先取一个入试名额。 ”
暐暐说的是“我要” ,而不是“我想” ,可见她已有决断,不会轻易改变。
于穆昇有些错愕,他并不是不赞同她的想法,这是一个好时机,一个引蛇出洞的好机会。
只是太快,快到他还没有适应暐暐的全然复健,没有享受父慈子孝的平和,她又要急急离开,而且前途莫测。
“暐暐,不必心急。 ”于穆昇绕过桌案,轻抚她的肩膀,示意放松:“来日方长,慢慢来,终究会水落石出。”
但这一句“水落石出” ,若无行动支撑,就只能沦为空话。 已过天真之年,就不会幻想真相会平白无故地暴露眼前。
暐暐是想兵行险招,以自己为饵,诱其现身。
这凶手是熟悉之人,所以之前则弦取代身份,想引蛇出洞,未见成效。
如今暐暐以身犯险,既是深仇大恨,陡然见她尚存人世, 岂会善罢甘休!
于穆昇则打算另辟蹊径,从当时所定下的“二唤”人选,与暐暐同源,这一 纰漏入手。
若非如此,两人皆不会大意:左老抱恙在身,就安心地在家休息,暐暐少了左老的协助,也照旧行动。
关于这一点,于穆昇之前已有所探查,此次的“二唤”人选,的确是随机抽出。曾经也有过类似情况,两人虽说同源,但并非师出同门,抽签之时就可能凑巧碰到。
但之后的实际执行中并不会真就如此安排。何故?抽签之后还有四道核准。
然而此次的“二唤”设置,这四道核准,明显就是形同虚设。
四人接受调查 之时,皆说忙中有失,只照常通过,未做详查。
解释之余,痛哭流涕,悔恨衷肠之貌,叫人不忍苛责。
于穆昇自然不会轻信,之后又暗中调查,似乎也未见异常,只能作罢。
如今听暐暐讲述案件经过,深感暴虐之余,也足见凶手心思缜密。缜密之人, 不会留下不确定因素,这四关势必是经过打点。
此人未必位高权重,还有另一种可能:他看似并不起眼,其实底下人员广布,就像平日里房前屋后爬行的香娘子, 偶见一只,附近就有百只潜伏……
于穆昇之言是爱女心切,想全权代劳,但暐暐并不认同,又或者说她认定要做的事,是很难轻易改变的:
“此事怕是‘慢慢’不得了,前几日,我已在翼云家显出真身,虽说不在众人前,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已引人注目。与 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何况, ”暐暐眉头紧锁, 区别之前的风平浪静,此时满是自责: “那人最后说‘我不过是将欠我们的,一一讨回来罢了。’或许此事真像传言那 般,一切因我而起,我又如何能安心以待? ”
暐暐说这话时,神情中透着一股子的决绝,就像已经做好了不顾一切的准备, 愿意承担任何的后果,哪怕是交付性命。
于穆昇见此,更是忧心忡忡:奋不顾身, 很多时候并不是良好的竞技状态,尤其是面对长于幻术,又善查人心的对手,任何的执着,都会顾此失彼,反容易被人利用。
何况,此局的关键不在于血拼,而是高手过招,看谁先出破绽。 秉着不计后果的信念行事,其结果只能是妄送性命!
于穆昇很想阻止,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有些话,还是需要旁人来点醒,父亲应该做的,此时只能是鼓励了:“暐暐,我的女儿,你是最好的,是我们整族的骄傲。
当时的情况之下,若我换作你,也是一样的结局。所以不要因一次的失败, 就否定自己,更不要因为心怀叵测之人的话,来怀疑自己的做事分寸!”
于穆昇伸手抚过暐暐的脑袋,示意宽慰:“或许这一仗针对的是各大家族,而你只是其中一人。
整组队员,身份显贵,俱是‘明日之星’, 全军覆没,也等于毁了半壁江山。所以你没必要把莫须有的罪责,非抢过来,揽在身上。 ”
于穆昇这话,看起来只是为了安抚暐暐,其实并非为情造文,确实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推论。
“仇恨”两字,可大可小,但对于全盘操控的人而言,却很少因 一己私利,而大动干戈,更何况是发动一场战役。
相反,他们倒是很会将真正的意图隐藏,找一个看似成立的原因来替代,引导众人,大事化小,而不至于全盘暴露。
暐暐点头,之后拜别父亲,转身赶赴狐山……
狐山凛月派,暐暐有“听风”在手,进出自然不受拘束。
她走在通向正殿的连廊上,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师兄弟们,竟一个未见,周围肃穆寂静,几分压抑。
暐暐轻叹一口气,如此阵势,看来今日师傅又要教训于她了,才退避了众人。
这样想着,就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不经意间,竟在走廊的墙上,发现了件有意思的事:
以往这面墙上,郑重挂着凛月派历代掌门的画像,依次而列,大多三四十岁光景,个个俊朗飘逸,但到了最后那张画像,现任掌门苍凛子,却看起来足足长了一辈,可以用“仙风道骨”这个词来形容了。
不过也是难怪,原定的下任掌门, 因为儿女私情,竟无心打理门派之事,只能留他再苦苦培养下一人选了。
而这位 有些“任性”的原定接班人,自然就是暐暐的母亲。
如今一切如常,只是突兀地又在其之后,新加了一幅画。
这是一幅画,并非 画像,上面是静谷幽兰,挺拔高洁,谦谦君子貌。虽说只是一株花,却似有灵性, 仿佛还会与你眨眼睛,格外传神。
暐暐自然看得破其中玄机,聚力掌心,口中念词: “破! ”
幽兰随之消逝,真颜方才显现。原来这株兰花,只是虚影,其下才是实景。
画上是一位曼妙女子,邀月共舞。她年少芳华,穿一件白色裙衫,衣袖处、裙摆 边,渐变成了紫色,面上掩一淡紫色轻纱。身后一轮明月,饱满皎洁,一派安宁祥和之色,
但配上面前这位女子,只一眼就叫人浮想联翩。她侧身起舞,看不清眼眉,却觉得女子窃笑,眼波流转。
这自然就是暐暐!
七分像,又有三分不似,曾经的怡然自得,如今的满心沉重,轻蹙峨眉,美丽不减分毫,却不再可爱了。
“我新作的画,你可喜欢? ”殿内有声音传来,正是暐暐师傅,现任掌门苍 凛子。